“我二叔年轻时候的画像。”
不等顾淮安有任何的反应,杜遇山就先将画在桌面上铺展开,画像上的人随之显现在眼前。
姜若总觉得顾淮安穿着常服时身上有股文人风韵,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这其实不大准确,顾淮安身上的文人风韵,是这么多年的书文和名师指导浸润出来的,不太明显。更明显的是顶级权势和眼界涵养出来的从容不迫与上位者的威压,让身边的人气势自觉矮了三分下去。
可杜望津不是,他是真正生在江南山水的文人,儒雅随和,又带着质本洁来还洁去的清高,就像是掉落在竹叶尖尖的第一片雪花,让人高高仰望着。与之相比,他过于优越的相貌反倒是不会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
顾淮安按着画轴的一角,“这是什么意思?”
“世子爷不觉得,姜姑娘同我二叔的相貌有几分相似吗?”杜遇山将手指抵到画像上眼睛的位置,转过头死死的盯住面前男人的脸,不想错过任何表情。
他咬紧牙,有种自己离真相很近的预感,眼睛因为一夜没睡而充斥着红血丝,“世子爷,姜姑娘和杜家有关系吗?”
顾淮安沉默了。
他原先是不准备这么早找上杜家,最起码也要等到姜四娘和姜若摊牌之后,再同杜家这边联系。即使知道姜若是杜家姑娘的可能性极大,可杜家是不是真的欢迎这个流落在外许多年的姑娘尚未可知,且也不知道杜家会不会生出怀疑,以为他们有什么其他目的。
可姜四娘这次病得有几分严重,她原本就身体不好,这次疫病更是拖垮身体,陈大夫施针好几次才勉强保下来,现在还在永安街附近住着。
让她和姜若摊牌的事儿就一拖再拖。
没想到杜遇山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并且立即就找上门。
他思忖片刻,看向对面的男人,反问一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是,那遇山这次前来便是冒昧,在这里给你们赔个不是。”杜遇山说着,双手合十,郑重弯下腰,朝着顾淮安深深拜下去,行了大礼。
顾淮安往旁边站了站,直接避开。
就看见对面的男子直起身子,继续开口。
“倘若她真的是我的堂妹,也请世子爷不要隐瞒。”杜遇山说到这里停顿了会,组织了下语言:“您虽然远在京城,可想必也听说过一些关于杜家的事情,知道我的叔叔杜望津。”
杜望津的名字已经很少被提起,几乎成了一个忌讳,但是杜遇山却清楚地明白顾淮安知道杜望津。
毕竟他的叔叔几乎要成为京城那个圈子当中的笑话。
可杜遇山笑不出来,身为杜家人,他比旁人都要清楚,他那位出身富贾、生来傲气的二叔为了杜家和妻女,生生将自己的傲骨一寸寸敲断,成了令文人最不齿的宦臣。
“当年杜家出事,纷乱当中我的妹妹被人抱走,至今下落不明。岁岁是我叔叔婶娘唯一的女儿,婶娘更是因为她的丢失精神异常,成了一个别人口中的疯子。
杜家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她,为的就是保住我叔叔唯一的血脉,也让我婶婶在有生之年见见自己的女儿。”
“她于我们杜家而言,无比重要。”
“我们也想让她知道,杜家从来没有人放弃过她。”
杜遇山深吸一口气,慎重地请求道:“所以世子爷,倘若姜姑娘真的是我的妹妹,请无比不要隐瞒。”
他微微颔首,身体紧绷,等待着顾淮安的答案。
顾淮安看着面前的人良久,最后还是点点头,“从知道的消息推断,她确实有可能是杜家的姑娘。”
得到这个在心中推断过很多次的答案,杜遇山被巨大的欣喜淹没,双手直颤着,却极力克制住情绪问道:“是什么消息?”
“我也是前短时间才知道,姜氏并非是她的生母。姜氏原本也有个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在赶去京城的路中,孩子夭折。路过扬州城郊时,她见到放在草丛中的姜若,躲着正在缠斗的人直接将孩子抱走了,当成自己的女儿养大。”
顾淮安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什么,找来长喜将自己放置在书桌最底层抽屉里的匣子拿出来,对杜遇山道:“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其实无迹可寻。不过据她所说,当时她在孩子的身上找到一块金锁,砸扁之后典当了当做盘缠去了京城。我已经让她将记忆中金锁的样子画下来,等会你看看。”
一般孩子贴身佩戴的东西,都带有家族特殊的纹路,这也是姜四娘为什么知道折价也要将金锁砸扁的原因。
杜遇山点点头,在顾淮安的示意下坐下来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