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明柔微微低着头,恭谨回道:“是陛下仁慈,饶臣女不死。”
太皇太后看霁明柔一眼,迟缓的笑了,但眼中却没什么笑意,她将手中的剪刀放在宫女的托盘上,由陈尚宫扶着,缓慢的往殿内走去。
霁明柔在心里叹气,跟着进殿。
殿中的宫女都低着头,静悄悄的不敢出声,陈尚宫扶着太皇太后坐在主位上,然后便取了一封懿旨,交到了霁明柔手上。
“柔安啊,你是几位公主亲王的姐姐,又是镇远侯双生的妹妹,霁家的事被查出来,哀家纵然生你母亲的气,也怪先帝识人不清,陷于情爱,但哀家再气,哀家也知道,你若出事,会让皇家兄弟离心,就算皇帝再不喜你,但为了阿珏他们,哀家也是想保下你的。”
太皇太后边说边打量着霁明柔的神情,想起她的人从紫宸殿那边打探来的消息,有些心烦的摁了下鬓角,继续道:“不过现在看来,原是哀家多虑了,以你的本事,看来是不需要这道懿旨来保命的,霁丫头你手段可以,真是让哀家都吃了一惊。”
怎么燕家连着两代帝王都要栽倒在霁家女人身上,先帝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被霁贵妃拿捏住就算了,怎么就连她那冷清果决的孙子也是如此?
而且霁家这个丫头心眼子多,从小手段就狠,能装会装,皇帝身为储君时,最讨厌的妹妹就是她,两人是最不对头的,相看两相厌这么多年,竟也能生出情来,真是奇了怪了!
亏她在知道霁家被抄家的时候还为这个丫头担忧过,但不是因为喜爱,她是怕皇帝杀了这个丫头,以至于皇家兄弟反目,阿珏那样爱护这个姐姐,若她出事,怕是连累阿珏做些冲动的事来。
太皇太后有四个孙子,但说到底,带在身边长大的就只有老四燕珏一个,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她打心底里最疼爱的,就只有燕珏这一个孙儿。
霁明柔展开手中的懿旨,看了里面的内容,果然如太皇太后所说,这是一道保她性命的懿旨。
她抬头对上太后太后苍老却不失威严的眼睛,惊讶于太皇太后想保下她的想法,也对太皇太后说的后半段话有些心慌,她连忙跪下,回道:“臣女多谢太皇太后懿旨恩典,但您所说之言,臣女不解其意。”
“何必装傻,陛下都不屑于掩饰,你也不必和哀家嘴硬。”
霁明柔不说话了,目光看着地面,肩膀直挺挺的。
太皇太后给了陈尚宫一个眼神,陈尚宫便意会,走到了霁明柔身边,拿另一道懿旨放在了霁明柔膝前的地上。
笑着说:“郡主,这是太皇太后亲拟,让礼部开大选,为陛下填充后宫的懿旨,您也是清楚的,陛下是注定要恩泽六宫、雨露均沾的,君王怎么可能独宠一人,郡主身份尊贵,何必要这样没名没分的,岂不是辱没了您,叫天下人知道您婚前与陛下这点事,外面议论纷纷,连累您的名声不说,也让皇家几位王爷公主和镇远侯府一起叫人笑话。
只要您点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就能复了您郡主的封号,再给您找个俊秀公子,郡主嫁过去做正室夫人,不与这后宫的莺莺燕燕闹腾,安稳荣华一生,可不比什么都强。”
陈尚宫说了大半天,口干舌燥了都没听霁明柔说一句话出来,她不由得蹙眉,觉着这柔安郡主实在是不知好坏,太皇太后连退路都给她安排的这么好了,这都不领情吗?
皇家权势荣华是顶天的,但面对皇帝的后宫,纵是荣华富贵,也没有做正头娘子舒心,这位郡主命里这样好,什么都不缺了,何必纠缠皇帝那点宠爱不放呢。
“霁丫头,哀家老了,想看你们几个孩子好好的,才会这样劝你。”太皇太后语重心长的说,“你是在宫里长大的孩子,宫里女人什么样,你都见过的,帝心难测,你真的能保证,皇帝会一直宠爱于你么?与其赌帝王真心,不如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太皇太后好言相劝,但其实心底也有些私心的,
霁家丫头若是进宫,皇帝是不可能让她做妃子的,霁明柔是皇家养大的,有两个亲王弟弟,让她做妾,是辱没了皇家脸面。
但若让霁明柔为后,以这个丫头心狠手辣的性格,太皇太后怕皇帝以后不会有妃子所生的子嗣存活下来。
“臣女,有负太皇太后好意了。”霁明柔俯身磕了个头,面色平静但眼神坚定,“臣女心悦陛下,既然敢这么做,便不会后悔,两相欢喜,但求当下,不问将来。”
这便是她的真心话,她当然知道帝王真心是最不可靠的,但是燕珩现在和今后会如何,这都不是她要担忧的事,燕珩做什么,其实与她无关。
她现在喜欢他,就和他在一起,仅此而已。
不问后果的随心一次,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就算在别人眼里,这是错的,那也无妨,就让世人说去吧。
“若以后皇帝有其他妃嫔,威胁到你的地位,你可会嫉妒。”太皇太后问。
“陛下若心悦我,便不会有其他人,若是别人,那臣女自然会远离。”
“你想皇帝后宫只有你一人不成,就算皇帝喜欢你,但也总有意外发生的一天,若是皇帝因为什么意外而临幸别的女子呢?万一其他女子有了皇嗣呢?后宫总会有其他女人的,不可能永远随你心意。”
“独守一人,是陛下的承诺,臣女信陛下,会一言九鼎,如果有什么无关紧要的意外,那。。。既然是意外,除掉就好,若真有这种事,臣女相信陛下都不会让臣女动手的,他自己就可解决。”
太后太后被她话里的自信和嚣张惊到了,蹙眉看她:“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当着哀家的面,你也敢这么说?”跟她那个强势的亲娘一样,都是让她不喜的性子。
霁明柔沉默的跪着,她看着柔和,其实骨子里最是执拗,有些事认定了,死也不肯妥协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