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说隋文,五子同母也未落个善终;以前看父亲,少时的疼宠与成人后的冷厉叠出两张面孔,一张是父,一张是君。
他被打压时何其愤懑,想绝对不会重蹈覆辙,哪怕不登位的皇子,也要给他爱意给他信重,让他知道除了权势尚有亲缘。长孙皇后按了按李承乾与李泰的手,环抱住君王。
杜如晦愁眉不展,这还能是哪个荷?
李祐蹭到一边,虚弱地笑了笑,现在还没人在乎他真是太好了。
【说李世民没责任,那不可能,他确实多牵于爱,“君”和“父”的界限太模糊,被爱者也会模糊。他对李泰的定义是“爱子”,但帝王注视于此,爱会无意识地被冠以殊荣。
大概也算某种意义上的被爱之物会疯狂长出血肉,但这次生长的是野心和欲求。太子身边已围绕许多势力,既定的储君哪有从龙之功强?夺嫡是势力场的下注,天子无意间的看重都足以令许多人剑走偏锋,更何况李泰确实宠冠诸王。
许多人对唐太宗的熟悉与亲切来源于他的眼泪,泥偶总是在第一次走下神台时才真正成为神,天子也在为平民落泪那一刻成为人君。
但要他改变,如何改变?李世民之所以成为李世民,正是因为他会大笑与落泪。这样的温情成就他,这样的温情也分化李承乾与李泰。
小民做数学题,甲水库乙水库分批次轮流灌水,结果一个水库有喷水枪,一个破洞了库库往外冒。设灌水时间为t,问t值为几时两个水库水位线齐平?
答案是贞观十六年,太子刺杀李泰不成,联合侯君集等人谋反。两个儿子都废了。这时的“爱”,就轻得好像一声叹息了。】
旁观者皆随之一叹。从隋至唐,运河水到玄武门,他们对这位唐太宗印象甚佳,如今见他满腔慈父心肠落空,多有感触。
有些事情从古至今未曾变过,长子立家立业,幼子承欢膝下,他们这些普通人家都难免出现纷争,更别提富有四海的皇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天家读的那是天书。
曹丕擦着剑,对这期天幕的叙述颇感无趣。唐宗爱得太超过,自然会使李承乾心生恐惧,多思之人的痛楚是填不满的,裂口只会越扯越大,直至完全崩塌。
剑锋明锐,帝王举着剑看剑身映出自己的眼睛。
但若将李承乾的条件给当年的他……曹丕轻嗤,普天之下,又有谁不愿做这样的太子呢。
帝王牵绊于爱,两个皇子又何尝不是以爱为恃。
【但要说李承乾完全是被心理问题折磨的小可怜,那也不准确。心理学理论不能完全搬用,皇室是异化的阶级,现代人eo要自己排解,太子痛苦起来,那真是你的心已经死了,但你还在蹦迪,嘴巴还会发出杀人的指令,可怕得很。
唐朝的东宫官职体系十分庞大,堪比一个小朝廷。李承乾的政治势力并没有缺什么,东宫直属府兵人数众多,直接给了他造反的条件。而为后人所知对其过分严苛的老师们,其实也是他政治本钱的一部分。
父亲可以说用尽全力在他耳边呐喊爸爸爱你了,但父子俩仍像那对羊和猫的视频,李世民吧啦吧啦一通,李承乾:啊?
但他当真不知吗?纵观唐史料,李承乾在某些方面未免有些太过纯白浅薄。从他对李泰的应对,对师长的举止,到他的动乱,常年浸于爱,才会产生“父亲会因我的病痛来探望我,让我政变成功”的骄矜。
别的不说,就问李祐敢不敢这么干吧,下一秒就上投胎快车道。
这种夹杂在自知与不自知之间的状态贯穿了很多年,李承乾在享有东宫权力时痛苦,多日不朝被纵容时哀哭乐人,监国时颓丧,最后抱着他的殊遇走向沦亡。】
被搀扶的朱高炽示意停步,静看天幕上李承乾苍白的脸。
身体有恙,父亲偏宠,礼秩逾嫡,屡被陷害,弟弟手握战功以唐太宗自比,为他劝谏的臣子被诬告处死。叔伯被废,阖宫焚死,靖难不成功便成仁,他观李承乾,像在看一湾极浅的水潭。
后人说再多的心理,对皇室终究无用。若李承乾没有经历这一切平稳登基,亲朋猝死、宗室异动、有敌来犯、政令不通、文官阴阳、观念与朝臣相左,这些事对一个皇帝来说也实在平常。
执政者最常遇见的情况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未有足疾,没有弟弟争锋,这位太子便能于这些政治漩涡中寻得出路么?
【关于李承乾的行为逻辑,年月太久,隔着时空已分辨不出心态崩塌与品性不佳哪个是因,人是混沌动物,不能完全脱离感性或理性,这桩故事自然也无法轻易定性。
既定的历史已经足够。】
天幕随天色一同暗下,太子与君父对视,天子的眼泪已止,满室唯余烛火哔啵声。
李承乾低下头,母亲安抚地笼住他,把几个孩子团了团,轻哄着每一位。
李世民不再看长子,回身只见雨打风吹,万古江山。,,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