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玲走到床边试着拉开被子,被子却被林柏楠扯得更紧了,他整个人被全全包裹起来,只露出了个乱糟糟的发顶。
他好几天没洗澡也没洗头发了,每天只用湿毛巾擦擦脸和身体,讲究的他可不想让袁晴遥看见自己这幅邋遢的样子。
“不上了,我7……”
“这孩子说什么呢?快起来,也到上厕所的时间了。”
含糊不清的话从被窝中传出,蒋玲掀开被子把还在做无用挣扎的林柏楠从床上拉了起来。
平时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此刻向四面八方炸开,鸟儿看了一定觉得亲切,叽叽喳喳地叫几声“这真是个筑巢的好地方“!
好像超级赛亚人!
袁晴遥的小脑瓜里霎时闪过动漫角色,笑声就要从胸腔里破出来了,又在林柏楠凶巴巴的眼神中给压了下去,她把出生这十年来所有的伤心事想了一遍才憋住笑。
蒋玲将轮椅拉到床边,林柏楠一只手撑在轮椅坐垫上,一只手撑着床面,蒋玲半蹲下来抱住林柏楠的腰,两人同时发力,配合默契地从床上转移到了轮椅上。
“遥遥,你在这里等一等哦。”
“好哒!”
说完,蒋玲推着林柏楠出了卧室。
独自待在卧室里的袁晴遥环视起了屋内的陈设,这是林柏楠受伤之后,她第一次进他的卧室。
她对这里的记忆不太真切。
没受伤前,林柏楠老把她堵在卧室门口,不让她进来,还自称“私人领地”,禁止她这个外人踏入。
纵使记不清了,袁晴遥也能十分笃定地分辨出来,如今的这里和过去的原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去过宝儿姐姐家,去过葛冉心家,去过其他小伙伴的家,而这里,目光所及之处,皆不同于以往她去过的朋友们的卧室——
和医院同款的医用床,床两侧均安装了可拆卸的安全扶手;屋顶吊着一个吊环,床头堆着几个软枕,床尾放着一对像是穿在脚上的气囊;常用的物品都被放在了低矮的位置,六层高的大书架现在只有下面的三层放了书,密密层层的科技杂志和推理小说按照高矮排列得很整齐。
“看够了吗?”
硬邦邦的声音倏忽响起,吓得袁晴遥一激灵,由于没有脚步声的缘故,林柏楠总是神出鬼没的。
“你吓到我了!”她捂住小心脏。
“这里是我家,难道我出现了还要跟你打报告吗?”他无语地白了她一眼,推着轮椅慢慢驶来。
上了个厕所的功夫,他的头发已经服服帖帖地打理好了,还“顺便”刷了刷牙、洗了把脸。他还在睡衣里面穿上了腰托,好让自己看起来坐得更挺直一点。
轮椅最后停在了床头的位置,林柏楠面朝墙壁拉下手刹,留一个侧脸给袁晴遥,袁晴遥往床中间挪了挪屁股,林柏楠则赌气似的不为所动。
屋里弥漫着无边无尽的安静。
片时,她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死不了,你来干嘛?”他没好气地反问她。
“我妈妈让我来的。”她诚实作答。
“……”
气愤冲上了脑门,他扭过脖子瞪眼与她对视,心里憋得慌,但这种感觉又不是单纯的生气,委屈、失望、难过等情绪也一股脑地混入进来。
不想来就别来!
谁求你来了!
给我回去!
想发脾气,可所有的愤怒在宣泄前竟全部消融在了她无辜又诚挚的眼眸里,他说出口的居然是一句有气无力的话:“你不想来就回去吧……”
“我没有不想来。”她双手支在床沿,蜷起腿摇晃脚丫,眼睛盯着脚上毛茸茸的拖鞋,“我跟妈妈说了冯胤懿的事,我妈妈说,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来跟你道歉。林柏楠,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的。”
她跳下床,来到他的身边坐下,平视他,圆溜溜的眼睛里荡漾的眸波和言辞一样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