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青轻低下眉眼去看,是一条细细的花枝,他好像没了
力气,指节垂在衣料上,花枝半搭在手心,无力垂地。
江醒阖上眼睛,声音有点哑,说:“惯的你动手动脚,出去。”
轻狡反复,好生无情。
闻青轻心生不满,道:“你不是说我尊贵,不敢欺负我吗。”
江醒已经把她提出去,令她在小案另一侧乖乖坐好,垂着眼睑,道:“唯行诫勉事耳,怎么算得上欺负。”
他的诫勉事就是让她跌到他怀里、又把她丢出来吗,这可好没有道理,她原是一个簸箕里左右来回滚的糯米圆子。
闻青轻冷哼两声,却见案上自己这一面摆了一只青瓷酒壶,此良辰美景,又见故人,可歌可饮。
思及此,闻青轻没有再呛他,给自己倒了一盏请酒,不计前嫌又给江醒倒,江醒伸手,闻青轻以为他要自己倒酒,将酒壶递给他,只听“啪”的一声,酒壶被他扔到海棠花树下,青瓷破碎,清澈的酒浆渗进泥土里。
顶着闻青轻悲愤的目光,江醒两指握着一根花枝将她的袖子挑起来,不轻不重道:“给你治病的大夫没有告诉你,起了疹子不能喝酒吗。”
……说了。
闻青轻转转酒盏,将其纳入自己可以守护的范围内,道:“我随许大夫学了一点医术,这没有大碍。”
江醒不理她。
闻青轻第一次悟出江醒到来的不好,深深叹一口气,暗戳戳控诉:“我独自在这儿时很自由的。”
江醒不为所动,说:“那你现在该收一收性子。”
闻青轻又望海棠树下的酒壶,她跟随许兼待久了,看什么都像好东西,因此觉得可惜,又望自己圈住的酒杯,里面的清酒是那只酒壶的唯一遗产,因而更觉得珍贵。
殿下对她这样凶,她却该以德报怨,悄悄将江醒面前那只酒盏托过来,倒了一半酒浆,又推过去。
江醒没有说什么,招来一个人把闻青轻带回来的药拿下去处理。
很快,一碗药汤和一小碟糊糊一样的草绿色流体被端上来。
一个是喝的,一个外敷。
江醒说:“先喝药,不然不许喝酒。”
闻青轻受到胁迫,但知道很难反抗,于是乖乖喝药。
许兼深知她的秉性,给她开的药带了一点点甜,闻青轻抓药的时候,特意又往里面放了几颗糖丸,一面喝药,一面吃糖丸,因此也不觉得痛苦。>r>
江醒把她的袖子拉开,给她上药,他微微垂首,指尖蘸药轻轻擦拭她手臂上的红疹。
闻青轻往前望,还能看见青年纤长的睫毛,如黑鸦的羽毛,上下扫落,半遮住清润漂亮的眼睛。
许久不见,太子殿下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
闻青轻是一只很好哄的闻青轻,江醒给她上药,她决定原谅他。
她此时尚有一桩旧事,困惑她很久了,于是向江醒请教,问道:“我这些时日见到许神医,不知为何,总是很想亲近他。”
冷白的指尖按住闻青轻臂上细嫩的皮肤
,一不留神,往下压了压。
“呜……”闻青轻把手往回抽了抽,“疼。”
江醒垂着眼睫,当作刚刚无事发生,语气很淡:“或是因为陡然见到陌生人身上有几分熟悉的特征,因此觉得眼熟,但实则没什么特殊的,归根到底,不过是不清醒。”
江醒给她上完药,将她的袖子放下来,从一侧仆役手上接过干净的湿润帛布,平静地将手指擦拭干净,说:“轻轻,该清醒一些。”
这时,闻青轻也喝完了药,手上捧着的东西从药碗变成了酒盏,坐在案前,认真思索江醒的话,刚抿一口清酒,却想起喝过药根本不能再喝酒,悲从中来,不禁怆然。
江醒笑了笑,说:“适才不曾记起这一桩,实在对不住。”
闻青轻道:“殿下分明在哄我。”
江醒道:“这没有什么办法,你若实在不平,去府衙告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