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鸢这才放心,将氅衣递给她,说:“多谢闻姐姐。”
“姑娘。”
令霜给她递伞。
闻青轻试了试雨水,春雨稀薄,说是雨,其实更像雾,淋在身上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没有撑伞,从马车中挑出一匹黑马,闻青轻抱着深黑的鹤氅,翻身上马,轻轻一扯缰绳,“驾——”
马儿疾驰起来,梨树河水纷纷后退,雨水打湿衣襟,闻青轻跑马于原野之上,只觉得天地广阔,心情不由得舒畅了一些,万事万物好似都在倒退,只听见春雨打在树枝上发出的细微响音。
只半晌的工夫,闻青轻就追上了裴时野。
“闻……闻姑娘。”裴时野握着缰绳,讷讷喊她的名字,闻青轻坐在马上,将氅衣递给他,偏头望来,笑说,“裴将军,雨中跑马,不觉寒冷吗。”
“……”
裴时野指节搭在缰绳上,微微蜷了蜷,少女歪头,似是不解,裴时野连忙将氅衣接过来。
他想说点什么,闻青轻却已回头,往前往去,他们此时正停在行宫面前,他此来西郊也是想见太子殿下,闻青轻算是跟着他到了目的地了。
裴时野见她茫然,正想跟她说这是何处,却见闻青轻眸中的光亮暗淡下去,看来十分慌张沮丧,她抬手理了理头发,又低头拧拧袖上的水渍,扭头问他:“裴将军看我,此时尚狼狈否。”
裴时野看着她。
闻青轻一路淋雨跑马而来,长发松散,细雨沾湿了衣裳,她跑得快,小脸红红的,唇上有水渍,望着娇艳漂亮。
他微微垂下目光,道:“尚可。”
闻青轻有点不相信他,早知裴时野要来行宫,她就不来了,若让殿下知道她雨中跑马把自己弄
得湿湿的,他会把她丢掉的吧。
闻青轻深深叹了一口气,正在纠结现在掉头回去、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可能性。
行宫的门已经被推开,宋书从里面走出来,对着裴时野笑吟吟行了一礼,说:“裴将军,殿下在此恭候多时了。”
闻青轻讨好地看向宋书,说:“宋郎君……”
宋书也对她作了一揖,道:“殿下也请闻姑娘进去。”
闻青轻与裴时野一同进去,穿过几道院门,在一处回廊停下,宋书先进去通禀。
宋书推开书房的门,穿过几道竹帘才找到江醒。
他今日又换回了鲜红的锦衣,长发未束,病弱清瘦站在书橱前,手拿一副长卷展开,对着油灯细细端详。
宋书上前,说:“裴将军与姑娘都在门口,要让他们进来吗。”
“让裴时野进来。”江醒道。
“至于轻轻,”江醒将长卷摆在案上展开,指节蜷起,细微地咳嗽两声,随口说,“先让人把她整理干净,不必让她来,她现在应当害怕见到我。”
宋书想起他这段日子心神不宁的样子,又回想起宜嫔的话,他抿了下唇,试探着说:“卫尉卿与柳夫人似乎很属意裴将军。”
“嗯。”
宋书说:“裴将军自来京师之前,就多方探查过姑娘的消息,他们从前或有渊源,他喜欢姑娘。”
“我知道。”
宋书又说:“如果姑娘喜欢,崔君也不会不同意。”
“……”
宋书抬头看他:“殿下同意吗。”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只有细雨击打窗牖传出的细微声响。
江醒没有回答,只是问:“宋书,你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吗。”
“……”宋书微微睁大了眼睛,“殿下贵为储君,得天之佑,自然能长命百岁啊。”
江醒笑了一下,目光落在飘摇的烛灯上,轻轻说:“她若喜欢,我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