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不住有人闻讯跑来,惊慌叫喊,周遭聚得?人也?愈来愈多,人声嘈杂中——
“你瞧,”皇后眸中生机渐消,眼瞳涣散,她躺在夏苑怀中,被裹在金灿灿的阳光中,身子抽搐,止不住呕出一口又一口的血,颤颤巍巍抬手?越过众人头顶,指着虚空,一点,“那两?只?锦鸡飞得?真好看——”
“我,我瞧见你与我……养的锦鸡了?,它们……它们飞得?……真好啊……”
第61章入瓮
中都城外,京郊。
霍长歌与谢昭宁骑马下山,山脚下一处隐蔽角落中,一棵参天巨树下,松雪与五、六少?年营卫正等在那儿,身侧停着一辆马车华贵大气,顶覆帷幔上绣百花争艳,棚顶四?角各缀五彩丝绦,下垂遮门帷帘上织绿羽孔雀,极尽奢华,车前四?马体?格结实粗壮,四?肢强健灵活,脚力比之军马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绿羽孔雀——却是姚家图腾。
“这是——”谢昭宁见状惊诧疑道,抬腿利落跳下马背。
他适才出声,便?被霍长歌身后抢了白:“是我让他们劫一辆过路的权贵马车助咱们进城用,没成想却?是巧了,劫到了姚家头上。”
谢昭宁闻言一瞬了悟,便?知今时今日,如此情形之下,他二人身份的确多?有不便?,何况他又失了木符,进城门?尚且不易,委实需要借助外力遮掩。
说话间,霍长歌也下得马来,牵着谢昭宁手便?朝松雪走去,姿态亲昵又落落大方。
谢昭宁便?也顺从己心,面上虽仍止不住些微赧然,却?与她五指纠缠,温热掌心相贴。
他们行到树下车旁,便?见那树下草丛中原还并排躺着三人:一名弱冠年纪的车夫,一位及笄之年的姑娘,还有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皆一副阖眸晕厥模样。
“适才搜过身,是姚家的人。”松雪将那几人身上木符取下递给霍长歌,详禀道,“人也已问?过了话,中间那位是姚家偏房庶出的姑娘,此番原是打?算先从右扶风老宅进城,入主家与众人汇合后,再一并应诏入宫赴宴。”
霍长歌双眸一亮,接过木符又探头往树下瞧了一眼?,竟意外得见那位姑娘衣着华贵清丽,虽双眸紧闭,却?仍难掩沉鱼落雁之姿,肤如凝脂、楚腰卫鬓,只十五、六岁就?已出落得风华绝代。
她便?侧眸问?谢昭宁:“这姑娘倒是貌美,与你四?妹妹不相上下,相由心生,瞧着就?是个好脾气的。三哥哥,你可曾见过她?”
谢昭宁闻言便?知霍长歌心思,淡淡眺着一瞥,见那姑娘虽国色天香却?面生得紧,眸光顿敛,温声回了霍长歌:“未曾。姚家有女?容貌昳丽,虽说声名远播,却?从没出过闺阁,先前亦未应诏入宫,禁军之内怕也无人识得她样貌。”
“那便?好,方便?咱们装扮了。”霍长歌遂“噗嗤”一笑,眼?神清亮狡黠,嘴角得意一翘,“此番倒是运气不错,连带着皇宫内也能畅通无阻。”
“你们好生将人照看着。”她转头又与下属交代,语气轻快得体?贴嘱咐,“此地免不了蛇虫鼠蚁,可莫让他们被叮咬了。若是花了如此一张绝世美人儿面,也怪让人心疼的——”
她随口打?趣间心念电转,陡然察出些许不同寻常:这姚氏女?久藏深闺,却?今日得晋帝召见,难不成——此节骨眼?儿上、将将翻天的时候,连凤举后宫要添新人了?
“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霍长歌倏得“啧啧”两声,揶揄挑眉一瞥谢昭宁,“我这一路只不住赞叹,你这位五弟好厉害的心机与手段。”
谢昭宁稍稍一怔,便?也明白过来,又下意识念及元皇后,心中越发五味杂陈,垂眸无奈与她道:“……是啊,甘拜下风。”
“拜?那可不成,”大战当前,霍长歌还不忘见缝插针逗弄一番谢昭宁,任性?娇嗔道,“输你我乐意,输他可不行,你也不许输给他,我可不高?兴着呢。”
谢昭宁啼笑皆非,见她笑得娇俏灵动,七上八下又郁郁寡欢的一颗心霎时便?平静了许多?,只觉有她相伴在侧,莫说艰难万险,便?是生生死死皆亦不足为惧了。
“好。”谢昭宁于众人面前纵容睨她,温柔又坚定得应答道,“不会?输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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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一辆华贵车马自静谧林间快速驶出,迎着当头烈日,转而上了平整官道,车轮发出“吱吱呀呀”轻响,一路朝中都西门?飞驰而去,扬起一片灰蒙蒙的砂石与尘土。
直至城门?前,那马车方才减缓车速,随城前排队入内的人流慢慢移动,人群中不住有人偏头瞧来,窃窃私语,啧啧赞叹。
又一刻,有城前守将挎刀过来,见那马车富丽堂皇,又认出绿羽孔雀的图腾,便?行惯例盘查,朝支腿坐在车辕上的马夫探手讨要木符,言语间甚是恭敬道:“不知马车里是姚家哪位贵人?”
那马夫原只弱冠年纪,着一身布料光鲜整洁的藏蓝长衫,皮肤粗糙又明显青灰,似略有病容,颇显憔悴,身量虽高?却?不壮硕,浑身透出憨厚又懵懂的气息来,瞧着便?像是个吃不饱饭才卖身为奴的穷苦人。
但他一双眉眼?生得格外好看,干干净净又温温柔柔的。
马夫闻言顿了一顿,像是头次出门?有些生疏,手在胸-前摸了一下,方才转头往车内低声轻唤道:“小姐,木符。”
“嗯。”车内随即有道女?声娇柔应了他,又慢条斯理回那守将道,“姚家之女?,奉诏入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