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婕妤的话音一顿,穿过众人看向面露不忍的萧承豫,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只?是望陛下念在你?我相伴多年的情分上,饶豫儿一命,这孩子是我唯一的牵挂。只?要他好,我死而无憾。”
高宗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却被不远处一道青年的声音打?断。
“倘若三殿下真是皇子,自然可以网开一面;可若是血统不纯,于?整个?皇室便?是莫大的耻辱,如何能饶?!”
此?话一出,众人均面面相觑。
裴景琛扶着秦姝意上前,看向一瞬间面白?如纸的宁婕妤,反问道:“三殿下的生父,就在场,不是么?”
一旁的周永闻言亦是面如死灰,额角的伤口抖动不停,慌忙垂首。
可已经晚了?,他的动作已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高宗的胸膛气的起伏,只?能靠着身旁的裴皇后稳住身形。
萧承豫原本跪在最后,听?到?这话也挣扎着站了?起来,朝着青年斥道:“信口雌黄!非议皇子,裴景琛,你?该当何罪!”
“闭嘴!”高宗出言打?断,一双苍老的凤眼中仿佛结了?三尺寒冰。
他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垂首的周永,低声道:“拉出去,杖毙。”
看着母妃脸上哀戚的神情,萧承豫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无力地咽下了?喉头责骂的话。
良久,他忽而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毫无忌惮,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状若疯癫。
秦姝意有些怵他现?在的样子,不由得握紧了?身侧青年温热的手掌,稍稍安定下来。
下一秒,萧承豫猛地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抽搐时,嘴里还在往外涌血。
急火攻心,少女不忍地别开了?眼。
宁婕妤却仿佛着了?魔,立马跑过去,将人抱在怀里,焦急地替他擦着汩汩流出的鲜血。
“豫儿,好豫儿,你?别吓娘……”
面容俊朗的男子却挣扎着想?要从?她怀里挣脱,只?追问道:“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
他顶着三皇子的名头活到?现?在,哪怕母妃是个?人微言轻的歌姬,他也未曾有丝毫埋怨。
后来得知自己的外祖原来就是当年天水郡赵氏的家主时,他甚至是骄傲的。
只?因在母妃口中,赵家是一个?风光无限的簪缨贵族。
他的父皇是当今皇帝,他的母妃是当年簪缨世家的嫡小姐,旁人不知道母妃的真实身份,才拿着那些所谓高高在上的身世炫耀。
萧承豫从?不介意,所有人都冷嘲热讽又如何,总之他身上依旧流着萧家的血,他依旧是这江山最正统的主人。
可是现?在,全都破碎了?。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在他的面前被打?破;原来那只?是谎言构成的虚妄。
他的生父甚至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家仆,一个?逃奴,天差地别的差异。
萧承豫被这变故活生生逼疯,气血上涌,就算这次活下来,也会日夜受此?折磨。
他所尊崇的,亲手将他碾碎。
他的呼吸渐轻,脑海中却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起这些事?,愈发觉得他这一生活的实在像个?笑话。
争权夺位,他一个?私生子,一只?被人偷梁换柱的“狸猫”,竟也妄想?承继大统。
萧承豫突然有些想?笑,他转了?转头,正看见那目露不忍却依旧冷漠的少女,心头泛起丝丝的苦涩。
脑海中蓦然浮现?出那些梦境中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