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夫君,恒国公世?子。
但现在,或许更该称他?一句“少将军。”
青年一脸疲色,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幅大周疆域图前,骨节分明?的长指从雍州起,滑过无数山川湖海,最后停在富庶的京城。
秦姝意?站在放着牌位的条案边,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涩。
现在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他?要供奉她的牌位?为什么他?现在会出现在雍州的军帐中?
桩桩件件,每一个使她无比困惑的问题,秦姝意?都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可是裴景琛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看不见她,也感知不到这帐中还有这样?一个陌生人的存在。
他?只是机械地滑过雍州、临安,一遍又?一遍,彷佛一节毫无感情的枯槁朽木。
直到帐帘被掀开,又?带进一股冷风,穿着盔甲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他?身上还带着一层洁白的霜。
秦姝意?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看清了那人的样?貌,是裴景琛的贴身亲卫,前世?抱着七弦焦尾琴的侍卫,亦是前几天在婚礼上唤她“世?子妃”的成均。
此时的成均颌下已经蓄了一圈青色的短须,神情瞧着亦是疲惫不堪,只是依旧强撑着精神。看着站在疆域图前的青年,他?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
盔甲随着他?的跪拜发出铿锵的声音,他?喊了一声,“少将军。”
裴景琛眉头一动,精神稍微回笼,十分僵硬地转过身,轻声道:“什么事?”
成均道:“贤妃娘娘。。。。。。”
他?的话刚出口,却感受到了一股阴冷的眼风。
裴景琛持笔的手攥得发白,笔管似乎顷刻之?间就要断裂,他?笑?道:“什么娘娘?” 成均头皮发麻,忙改口道:“京中传来消息,皇上因着秦大小?姐的死终日低迷,已经接连几日没上朝了。”
青年轻哧一声,脸上的笑?显出几分诡异莫测的意?味,他?宛如不在意?地转着手中的笔,给出了中肯而尖锐的评价。
“唔,萧承豫现在知道愧疚了啊。”他?唇角的弧度更深。
可秦姝意?却控制不住自己微微发抖的身子,她看到了青年眼里的冷意?,他?真正开心时,从来不是这样?虚伪而无聊的笑?,现在这样?看起来,简直瘆人极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裴景琛手中的笔管断裂,墨汁溅到了他?的玄衣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但还有几滴墨汁溅在洁白的手背上。
他?就这样?站在广阔的江山图前,整个人彷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诡异而昳美。
青年毫不在意?地将断了的笔扔回笔筒,沉声道:“可是人已经死了啊,活着的人永远没资格为死者感到愧疚,他?萧承豫更不配。”
秦姝意?无声地立在一边,心里却在咀嚼着裴景琛方才说?过的话。
她现在确定了,这确实是她死后的情形。而在她听到彼时已经成为皇帝的萧承豫对她念念不忘时,心中却难以自抑地涌上作呕的冲动。
诚如裴景琛所说?,人活着的时候尚且不珍惜,死后又?何必假惺惺地维持自己的伪善面?目?
她活着的时候,下令抄了尚书府满门,将她囚在冷宫,千方百计地赶走她身边所有亲近的人,想让她成为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情感的嫔妃,对她在乎的一切百般磋磨。
将她逼死后,又?故作悲痛欲绝地罢了朝,连红颜祸水的罪名都要她这个已死之?人担着,这种深情,她要不起。
只是,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上辈子她和裴景琛的交集寥寥无几,他?何必为她愤愤不平?还在雍州的军营里设了这么一个诡异的灵位以作纪念。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成均额上的汗珠也滚滚而落,提醒道:“可是上次的事,闹出来的动静太?大,恐怕皇上已经。。。。。。已经有所防备,只待您回临安。”
这些话并不是危言耸听,虽说?自世?子孤身回雍州的那一刻,作为世?子身边亲卫的他?就已经猜到了今日的结局,和当今皇上之?间的冲突必然不会善了。
久久等不到世?子的答复,他?不禁喉头干涩。
成均心中惴惴不安,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若是,若是那位贤妃娘娘还活着,世?子必然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况;若是先帝没有对裴家做的那么绝,世?子的恨意?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