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初微微怔然,却无法感动,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江骜在人转身后,立马冷下脸,吩咐手下:“派人去将诏狱的犯人全部放出来,赶到冯观的牢房里,告诉他们,只要杀了冯观,我抱他们荣华富贵。”
金凤玉露在春风中相逢,人间无数的灯影悉数现身,一轮满月清光照耀王宫,照耀夜里的街道。
姜云初拿着酒壶,边喝着酒,边带着四五分醉意在街道上晃荡,丝毫未察觉,身后幽暗树影中着藏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正充满狂热与渴求地盯着她。
深夜的京城尤为寂静,十三从未见过如此失意受挫的小姐,担忧地上前搀扶着她:“小姐,我们赶紧回家吧,外头不安全。”
“不安全?”姜云初甩开上前搀扶的十三,脚步发飘地走着,醉眼朦胧,“这世上哪里是安全的?风雨飘摇,人心不古,恶为猖,善为鬼,是我不识好歹,不通晓人心,我真是罪孽深重!真是活该一败涂地!”
自嘲一番后,她打个酒嗝,瞧见客栈前面的马匹,翻身上马,大着舌头说:“不……用你、你们,都走!我自己能回……家!”
她扬鞭在马臀上用力一抽,马儿吃痛奋蹄,眨眼蹿到十几丈开外。众人吓了一跳,赶紧追过去。
颠到半路,她忽然勒住缰绳,迫不及待地滚鞍下马,扶着路旁的垂柳树干,哇的一声吐了。
满地狼藉,酸风飘散。附近一个路人捂着鼻子,匆匆走过。
垂柳外侧是小河,水面幽暗,映着远处的微微灯火。垂柳内侧是一条青石小路,再往内是一堵墙。那是诏狱的墙,里头关押着冯观。
姜云初接连吐了两次,腹内勉强安定了些,离开柳树,脚步趔趄地走到河边蹲下,用手舀水漱口洗脸。
冰凉的河水使得她清醒了三分,她掏出帕子抹去脸上的水珠,起身返回坐骑,往诏狱的方向飞奔。
此刻,阴暗潮湿的诏狱内,冯观正坐在木色陈旧的床板上,听着虫子撕咬木板的响声,仰头看着窗台外的明月,不禁陷入了对过往的回忆。
十四岁时,他应征入锦衣卫,没过两年,便利用刑讯犯官的机会,将与之相识的富商明家与郑家牵连进来,做成了个官商勾结渎职枉法的大案。明家与郑家被抄斩。改嫁的郑氏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却不料被家人指认为共犯,也入了狱。她没等到上斩首台,就离奇死在狱中,浑身都是鞭笞的淤痕和尖刺扎出的窟窿,脖颈被麻绳紧勒,椎骨寸寸碎裂。
他知晓是王振下的毒手,心里很不痛快,后来知晓王振查到郑氏原来还有一女,其女原清婉早已难产而死,想要对原清婉之女赶尽杀绝。
他顺着线索追查,竟发现姜云初竟然是原清婉之女,遂抹掉她所有象征身份的线索,随后被皇帝派去战场,归来时当上锦衣指挥使,却始终不娶妻不成家。
后来发生程阁老一案,他与王振头一次争吵,一气之下辞官回南陵。回到南陵,却发现自己年幼时倾慕的对象姜云初已与江骜互相有情,成为众人口中的金童玉女,伤心不已。
再后来,他从玉芙蓉口中得知自己倾慕的女子竟然是原清婉的女儿,只叹造物弄人……
“大人!”
正想得入神,牢房忽然被打开,对方虽穿着锦衣卫的服饰,却是一副陌生的面孔。
当牢门打开时,一群穿着囚服的犯人鱼贯而入,杀气腾腾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灰飞烟灭似的。
那名锦衣卫守在牢房外,冷笑着放话:“诸位,掌印大人说,只要谁把这人杀了,就放他走,保他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诏狱里的犯人皆对冯观这个指挥使恨之入骨,闻得此言,拿起江骜丢下的武器便看向冯观,简直杀疯了。
冯观苦涩一笑,江骜这厮还真是怕极了他死不去!
他一把拽过甩过来的鞭子,拿软鞭的犯人猝不及防,叫他拽了个前趔趄,随即被一柴刀砍在后颈,像劈柴似的,把头颅利落地砍了下来。
众人瞧见犯人鲜血飞溅,横死当场,无不骇然色变。可下一刻,犹如亡命之徒般,不要命地向他砍来。
冯观手按染血的地面,缓缓起身,一双恶兽般暴戾恣睢的眼睛瞪向冲过来的犯人,眼中闪动着嗜血的光芒。
姜云初没料到自己来见冯观,却碰见了如此凶险的一幕,浓重的血腥味熏得她心头惧意丛生,大叫一声后,抽出腰间软剑,杀过去,与冯观一同杀敌。
冯观瞧见了姜云初,仿佛得到了更强大的力量,杀得更疯了,后面那些犯人吓得赶紧跑回自己的牢房里,锁上自己牢房的大门,生怕对方杀进来似的。
冯观呸了声,扶起姜云初,一同坐到床板上,掏出帕子为她抹去脸上的血迹。
姜云初解开他的衣衫,将他的后背转过来,顿时呼吸一凝。
冯观的后背青青紫紫都是淤痕交错,渗出不少血,格外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