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两人正守着新机器办业务,同时不停地解答各种疑问。
“钱到?账了,你们家几亩地呀?我帮你算算,正常应该不会少,少了找书记要。”
“上班时间随时可以过来取,我行其他办事处也?可以,千万记得带身?份证。”
“钱存到?折上,卡里当然就不显示了,没?有丢,绝对没?有丢!”
“这是你的卡吗?没?有密码取不了钱,你们家谁办的卡可以回去问问他,必须有密码昂。”
人太多,队伍已经排到?了外面树荫下,但大伙儿都?不着急,一边排队一边兴高采烈地谈论征地款,比二月过庙会还?热闹。
因?为平常谁家钱多钱少都?讲究个“财不露白”,可村里田地是按人头分的,谁家几口人,按年龄几个人分了几亩地,全都?摆在明面上,根本没?必要遮掩。
排在队伍中间的刘援朝就很得意,脸上皱纹笑得比往日?更深。他家只他一个儿子,分地时上面有爹娘,下面有四个妮儿,加上媳妇杨彩凤,全家八个人共分了十六亩地。
地多是福,然而分完地老爹就走了,秋麦天只剩他一个男劳力,锛棒秸锛得腰都?直不起来,还?总有人笑话?他没?生?出儿子,顶着计生?办罚款给?闺女上户口,活该自己受罪。
为这事儿杨彩凤跟人吵了无数架,可嘴上骂得再痛快,心里仍然憋气,还?砸坏了家里的旧砂锅。
现在嘛,刘援朝叼着烟深深地吸一口,感觉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展了。
“百多万啊,零头都?够花不清了吧?”
“谁能想到?呀,咱们石桥村还?有拆迁的一天,援朝可该着享福了!”
“风水轮流转,不定啥时候就转过来了。”
“对对。”刘援朝支棱耳朵听着旁边人说话?,闷闷地搭个腔,然后急忙闭紧嘴巴。
太高兴了,他怕自己不小心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
有人欢喜有人愁,刘援朝扬眉吐气的时候,村里同样十八亩地的陈老根正耷拉着脸蹲在大队办公室,让陈爱党给?他评理?。
“我今年六十二了,我那俩姐姐一个六十三,一个六十五,黄土埋半截脖子啦!这把年纪跳出来争爹娘的家业,你说像话?吗?笑掉大牙啦!爱党你年轻不知道?,当初我们分家的时候呀……”
陈爱党:“……”
和陈老根相比,他确实年轻,但在村里干了恁多年,谁家有哪些门道?都?很清楚。像陈老根这事儿吧,他承了家里的田亩和院子,等老两口干不动活儿了立刻撵出去,压根没?管过。
那年月家家户户都?穷,陈老根的兄弟下南方讨生?活再没?回来,他两个姐姐看不过眼,商量着给?爹妈买了一间小院子。虽然土坯房看起来破败,好歹有个地方落脚。
后来有点余钱了,又把北屋翻盖成蓝砖的,老两口一直住到?前年夏天病逝。
别看陈老根一口一个爹娘怎样怎样,他爹娘实打实没?吃过他一粒粮食,也?就最后入土时沾了点儿子的光。
“叔,叔你放心!”眼看陈老根像裹脚布似的扯个没?完,陈爱党寻个空档打断他,“你甭着急,咱说啥不能叫你吃亏。这样吧,晚上我多跑几家,找找管事人,改天再坐一块儿把话?说开,你看行不行?”
“主要是我这个岁数,管别人家事还?行,管你家这事儿有些压不住阵,你有啥说上话?的亲戚长辈,最好也?请过来。”
陈老根:“我明白,千钧重担就靠你了啊爱党,千万别把叔叔忘喽。”
“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好言好语地把人打发?走,陈爱党赶紧靠到?沙发?上休息,还?没?歇五分钟,牛向东又来了,张嘴就要开证明。
陈爱党笑道?:“你要证明干啥?证明自己是个男同志啊?”
牛向东是村里有名的老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因?为住在他妈的老院子旁边,他每年过去看几趟,还?给?申请了低保,关系挺不赖。
“去去去去,有正经事儿嘞。”牛向东坐到?沙发?对面,不自在地扭了两下,“你给?我开个户口证明,我要结婚。”
陈爱党差点跳起来:“结婚?谁跟你结婚?到?底咋回事啊向东,你好好对我说说。”
“害,就娶媳妇那回事儿呗。”牛向东用力擤了下鼻子,随手抹在裤脚处,“人家那边早点头了,愿意跟着我过。
陈爱党:“你俩处多久了?对方是咱们本地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