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番外一
来到汶阳第一年的春天:
汶阳城内,一辆马车缓缓驶入,驾车之人脊背笔挺,面容俊美,然而手中马鞭无论如何也挥不下去。马车停在路中。
车内之人不耐烦地催促了几句,等不来车走,开始发飙。
“走不动了。”燕迟无奈解释。
季怀真伸头一看,瞠目结舌,叫骂声瞬间止住,只见汶阳城内混乱无序,无人管辖,人群熙熙攘攘,摊贩随地支摊,将两辆马车可并行的宽敞主路围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季怀真一瘸一拐,随手抓来一人,问此处是谁管事。半晌听不见对方回答,仔细一看,发现这人眉高瞳深,是个回鹘人,根本听不懂一口齐话,这才发现相比三年前来到汶阳,这城中已住进了不少草原十九部的人。
此地人员混杂,流动性极高,又常年饱受战乱,没有富商来这里做买卖,目光所及之处无一楼宇高于三层,当地官府一无钱财,二无贤才,相较于季怀真三年之前来到此地时——更穷了!
季怀真突然道:“我说你大哥怎得答应的这样痛快,他根本就是知道汶阳是个烂摊子才丢给你。不给你钱,也不给你派人手,这等破地方,谁接手谁麻烦,我这条命都豁出去了,才换来这么点东西,早知道当初该再同他谈一谈才是。”
不知哪句话戳中拓跋燕迟痛脚,登时不吭声了,探身从车中抱出阿全,径自往前走。烧饼抱着剑,跟在二人身后,和季怀真大眼瞪小眼。
季怀真一怔,嚷道:“怎么了,殿下,我又怎么惹你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阿全趴在燕迟肩头,问道:“爹,你生我舅的气啦?”
燕迟不答,反问阿全:“昨日教你的功课温习了没有?”
阿全立刻道:“温习啦,爹教了我三句话,第一句是‘抓耳挠腮’、第二句是‘屡教不改’、还有‘心灰意冷’!”
一旁的烧饼灵机一动,兴奋大喊道:“我知道啦!季大人屡教不改,惹得姓拓拔的心灰意冷,看得季大人抓耳挠腮!”
季怀真:“……”
从上京到汶阳要近二十日路程,季怀真倒想与燕迟耳鬓厮磨,奈何还有个不常出远门的阿全在一旁看着,又到了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从早到晚问个不停,将燕迟给牢牢占着,烧饼更是唯恐天下不乱。
途径一处停歇驿站,燕迟干脆买来笔墨,在车上教阿全读书认字。
阿全手占着,眼也占着,再无精力缠着季怀真的人,奈何天生残缺,写字歪歪扭扭,定力奇差,一句话总是要教上好多遍才能记住,同一个问题翻来覆去地问,连季怀真这个亲舅舅都险些发飙,燕迟却总是很有耐心,将阿全揽在怀中,不厌其烦地纠正他握笔姿势。
季怀真支在一旁,静静看着,燕迟教多久,他就看多久,再不觉枯燥。困乏之时,整个人贴住燕迟挺拔宽阔的脊背闭眼休息,拓跋燕迟前面揽着个小的读书认字,后面驮着个大的打鼾养神,烧饼在一旁呼呼大睡。
思及至此,季怀真明白了什么,趁阿全与烧饼被街边商贩引去注意力,方凑近了,对燕迟笑道:“殿下放心,就算这地方寸草不生,一穷二白,我也有本事给你翻出些花儿来,变成个风水宝地,叫你那有眼无珠的大哥后悔莫及。如何?这些都是你教阿全的,我用的可对?”
燕迟将季怀真看上一眼,依旧不吭声。
见状,季怀真继续自言自语道:“没反应?那便不是这句话说错了。”他又一笑,摸出钱袋,交给随后而来的手下,将阿全他们打发走。
阿全和烧饼一走,就剩他们二人,又见季怀真笑得暧昧,燕迟瞬间警觉起来,不知想到什么,耳根一红,低声道:“你把阿全打发走,还不知要如何哄我,反正那些甜言蜜语你总是信手拈来,说出去的话从不当真。”
季怀真却道:“好殿下,都成了亲了,谁还要哄你,便是不哄你又怎样?天地祖宗在上,还怕你跑了不成。”
说罢,又嚣张起来,作威作福起来,不顾燕迟挣扎,将他手一牵,如恶霸般招摇过市。
入眼之处都是闹哄哄的商贩,时不时被牛车挡住,季怀真本想命属下开道清场,赶出条路来,一看身侧燕迟的脸色,只好忍气吞声,不好再摆弄之前的铺张高调的排场,以袖掩住口鼻,嘀嘀咕咕,艰难地跟随燕迟往东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