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禾摇头道:“不必,只要季怀真毫发无损,莫格自然平安归来。你这就传令下去,将在金水、恭州、汶阳三处的人马全部召回,回防上京。”
属下领命而去。
只是瀛禾不知,敕勒川之外,獒云的人正急行军,隐匿了行踪,朝这三处突袭而去,与燕迟呈里应外合之势。
拓跋燕迟明明兵强马壮,手下数万精兵,擅打以少胜多之战,面对凶狠残忍的鞑靼都不曾惧战,以用兵如神著称,然而面对李峁的一群老弱病残之师,却攻势连绵,迟迟拿不下这区区三万齐军,为的就是等獒云那边的消息。
自此,拓跋燕迟先前部下的明线、暗线,彻底爆发开来。
寿礼河畔,夷戎人的营地中,燕迟怔怔地把玩着一枚扳指,手边是乌兰秘密传来的消息,说季怀真一切安好。
可燕迟压根不信。
他一旦强行调兵过来,就必定会被瀛禾洞悉全部计划,再想收手已来不及,季怀真于他来说是最重要之人,瀛禾又怎会放过?必定严加看管,必要时,还会拿来当做威胁他的筹码。
季怀真人都走了,还不安生,直叫燕迟牵肠挂肚。
副将前来禀报,沉声道:“殿下,有一齐人要见你,是否要末将派人打发了去?”
“谁?”
“姓郭。”
燕迟沉默片刻,吩咐道:“让他进来。”
郭奉仪进来了,却是被人拿担架抬着进来。
那一口血吐尽他最后一丝精气神,数日下来,整个人已油尽灯枯,勉强凭借一口气吊着。这两天则更加糟糕,李峁派军医守在他榻前,已做好了恩师撒手人寰的准备,可谁知郭奉仪今夜又猛地回光返照,气力大增,皮包骨头的指头攥住李峁衣领,直勾勾盯着他,说要见夷戎的七殿下。
两军尚在交战之中,这等请求实数强人所难,可李峁不知怎的,却应和下来,将郭奉仪送至燕迟营地。
见他不便,燕迟便俯下身,恭敬跪在这位老者面前,秉退众人。
郭奉仪浑浑噩噩,看见燕迟,眼睛猛地亮了,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一字一句道:“你,你……你也被他骗了。”
燕迟睫毛垂下,并不插言,知道郭奉仪嘴里的“他”指的是谁。
“……陆铮,陆铮被带走之日,我,我也在场,他的属下找到我,说,说一切都是季怀真栽赃陷害,只,只因陆大人先我们到上京,在,在你大哥身边,发现了季怀真,与,与瀛禾勾结的证据,陷害……苏合可汗,所以,季怀真才要,杀人灭口。”
“那日,那日芳菲尽阁,我们,我们找到季怀真,是以,以钱财贿赂,想让他,牵线搭桥,联系陆铮,救,救出陛下。是,是我给了,季怀真陷害陆大人的机会。他季怀真……他……”
郭奉仪猛喘不止,抖若筛糠,这将死之人不知何处来的力气,把燕迟当做救命稻草般一拽,便让他动弹不得:“他背信弃义……投敌叛国,陷害……陷害忠良,这,这本是我,是我齐人自己的事情,可,可他利用你,利用他与,与陆拾遗的身份,欺瞒你,骗你救他出临安,背地里,又,又害你父亲。”
言下之意,竟是临死之前将此秘密透露给拓跋燕迟,为的就是让季怀真不得好死。
燕迟静了一静,又道:“郭大人,这消息你还告诉谁了?”
郭奉仪气若游丝道:“李峁。”
抬头间,竟从燕迟眼中窥见一丝悲悯,郭奉仪一怔,勉强道:“如,如何?”
这将油尽灯枯之人,眼中尽是最后一丝精忠报国铲恶锄奸的执念。
燕迟终是不忍,沉声道:“郭大人……季怀真与陆拾遗自小在武昭帝的授意下互换身份,去到敕勒川议和,与我成亲的,乃是季怀真。我的发妻也从来没有别人,我深陷临安皇宫时要救的,要找的,从来也只是季怀真一人。”
郭奉仪半晌不吭声,猛地从喉头溢出一声古怪至极的短促惊叫。
“为,为何……”
“这乃是武昭帝制衡监督朝臣的手段,你在‘陆拾遗’前头展露的忠心,会被季怀真禀报给他,同样,若有意图谋逆之人物以类聚,勾连季家,同样会被陆拾遗禀报给陛下。陆铮也早就知道季怀真的计划,是他二人商量好的。季怀真杀武昭帝是为我,陆铮甘愿认罪,是为救他的爱子陆拾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