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仰起头,指尖轻触孟聿秋鲜少皱起的眉头,“可怀君,若没有你那夜突袭争取来的时机,我与将士们也守不住鄮县。”
话才出,眼中泪水猝然喷涌而出,“还好你没事,还好你醒了”
他埋入了孟聿秋的颈侧,滚烫的泪水便瞬间滑入了孟聿秋的衣襟之中,哭声闷闷,“你要是再不醒,我也再支撑不住了。”
孟聿秋闻言心下一痛,他轻抚着谢不为的后颈,又垂首轻吻谢不为的额角,“没事了,都没事了,我们都好好的。”
但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话后,谢不为心下却忽有一坠。
下一瞬,他又似在回避什么,竟是第一次刻意打破了他与孟聿秋之间的温存,主动提及旁事。
他嗫嚅着,“怀君我让人杀了孙昌。”
孟聿秋不知是因谢不为所说的内容,还是因察觉到了什么,抚着谢不为后颈的手有一顿,但在片刻之后,便如往常般温声答道:
“孙昌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他死了自然是一件好事。”
可谢不为却语出犹疑,又将方才他与孙昌之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才道:
“我当时有些动摇,如果孙昌所说不假,说不定,琅琊王氏便再不能在朝中肆意弄权。”
他复抬眸,瞳仁微动,“可我却杀了他,其实我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找出孙昌口中可以让琅琊王氏再翻不了身的秘密。”>br>
他眼中焦距略散,是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如果找不到,是不是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鹮郎,你做了一个最正确的选择。”孟聿秋适时捧起了谢不为的脸,温柔地与之对视。
“即使孙昌所说不假,但与他为
谋,是与豺狼虎豹又有何分别。”
孟聿秋轻触着谢不为眼角的泅红,言语愈发和缓,“这也有违你的原则,不是吗?”
谢不为瞳仁渐聚,倒映出了孟聿秋温润的眉眼,眸底也渐渐重新泛起了点点光彩。
孟聿秋所说,正是方才促使他命人杀了孙昌的缘由。
倘若他真的为了心中的私欲,与孙昌之流的豺狼合作。
那么,就算这个私欲是对朝堂、对天下有利,但归根到底,却也是与琅琊王氏、与孙昌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没什么不同。
所以,他宁愿失去这个“机会”,凭自己去找。
这是他的原则,也是他必须坚守的底线,更是——
他的“本心”。
在他想通这一切之后,再回神,发现自己轻甲已解,躺在了床榻上。
而孟聿秋则正拿着一方温湿的帕子,在为他擦拭脸上的脏污。
孟聿秋察觉到了谢不为意识的回拢,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温和地笑着,“鹮郎,城中战事已定,先休息好不好?等你醒来,我们便一同去舟山处理后续事宜。”
谢不为轻攥孟聿秋的衣袖,乖顺地点了点头,却莫名并不肯闭眼。
像是——害怕一闭眼,看不到孟聿秋之后,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孟聿秋能体会出谢不为一切的情绪,便放下了巾帕,大掌轻轻握住了谢不为的手。
“鹮郎,不要怕,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的。”
可谢不为却果断摇了摇头,又紧紧咬住了下唇,仍是有些固执地不肯闭眼。
就在孟聿秋还要再说些什么哄劝谢不为时,房门外传来了慕清连意的声音。
“六郎,我们已清点好了牺牲军士的数目,不知您可要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