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在场几人皆看向了诸葛登。
而谢不为更是迅速转回身来,急切追问:“表哥,你知道海盗首领的身份?”
诸葛登有些飘忽的视线终于凝聚,却是定定地望着城墙上的雉堞,又是沉默了须臾,才再缓缓出了声。
“第一天,我在海边的几个村子中游荡许久,发现有个村子与海盗有接触。有从海上来的小船停在了村岸,下来了几个海盗,拿走许多东西后,又会从村中带走几个人,而那几个被带走的人看起来很是兴奋,我便暗暗记了下来。
第二天,我便佯装流氓,到那个村中乞食,但他们什么都不肯给我,反而要将我赶出村子,可我还是坚持,就与他们起了争执,最后我还是被赶走了。”
“第三天”
谢不为有些不明所以,正想打断诸葛登询问重点,却被孟聿秋牵住了手拦了下来。
谢不为由此回顾孟聿秋一眼,知晓孟聿秋是让他耐心听下去的意思,便只好强自按下有些急躁的心,继续等诸葛登的后话。
“第三天,我还是去了那个村子,又再一次四处乞食。
这次,我找到了正在村中选人的海盗,便直接撞入了人堆中,说要跟他们一起吃香喝辣,那几个海盗哈哈大笑,问我来历年龄,我什么都没说,就有村民替我回答,说我是个乞食的流氓,一身莽劲,很难赶走,他们就没把我当回事。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我还是跟了上去,说要和他们一起走,他们没有同意,我便扒住了他们的船,他们本来想直接杀了我,但其中有个好事的人说,如果我能在水里憋气一刻钟,他们就带我走。
于是,我就一头扎进了海中,努力地憋呀憋,憋到眼冒金星,好像真的要死了”
诸葛登忽然话有一顿,垂下头来,再次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
“好在,那个人将我拉了出来,又把我丢上了船,我才没有死。”
谢不为终于明白了诸葛登的用意。
诸葛登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想到了海盗的补给问题,认为海盗不可能完全与陆上没有接触,便想找机会混入海盗中,来打探海盗的消息。
而他又知晓海盗素来多疑,便装作了有些痴傻的乞丐,在海盗面前不惜以命装疯卖傻,才赌到了跟着海盗的机会。
谢不为倏地有些喘不上来气,是在为诸葛登担忧,也是惊觉他这个表哥的“大智若愚”。
难怪世人评价,“诸葛登即使反应有些迟钝,但往往一语即锋,比之寻常人更有灵性。”
当时,在听到这句评价时,谢不为还以为这是诸葛一族为诸葛登造的势,但现在看来,此句乃是最为真切的品评。
诸葛登并非愚钝之人,而是有着不输于世家名士智慧的人。
甚至,还有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不畏死的莽劲。
并且,这件事,若不是诸葛登提前想到,若不是诸葛登亲身去做,
都不会有现下听起来这么简单。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岛上,看到了很多的海盗。
那个人带着我在一个地方转了一圈,就离开了,我便又装作迷路,在岛上晃荡了很久,发现岛上的海盗,大多是五斗米道的信徒。”
诸葛登话又顿,缓缓抬起头来,视线越过眼前的谢不为,望向了孟聿秋。
他的目光透露着十足的底气,与平时的木讷截然不同,“显而易见,这群海盗的首领,便是当年逃出临阳,没有踪迹的孙昌。”
“五斗米道,孙昌?”
谢不为下意识疑惑反问,但诸葛登却没有回答,而像是执着于“有始有终”一般,最后交代了回来的经历。
“然后,今天早晨的时候,我见他们又要去陆上,便说要跟他们去岸上好吃好喝,也能帮他们搬运东西,那些人见我有蛮力,便带上了我,到了岸上之后,我就偷偷跑了出来。”
说完了此番话,诸葛登便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再不顾谢不为与孟聿秋等人的反应,转身走向了马车,还对随侍道:“我饿了,要吃东西。”
谢不为便吩咐随侍先带着诸葛登回去,也要好好照顾诸葛登。
等目送诸葛登上了马车,他才回身问孟聿秋,“怀君舅舅,表哥说的五斗米道和孙昌是什么?”
即使他已算是特意了解过魏朝的国情与世家,却并未听说过五斗米道和孙昌。
孟聿秋神情有些凝重,牵着谢不为也回到了马车上,才开口道:
“孙昌应当是现在五斗米道的教主,也是琅琊孙氏的后人。”
“孙昌的叔父孙益是曾经的五斗米道教主,当年是在今上的弟弟建安王手下做事,因此对朝中事务有所了解,也与朝中不少官员有过往来,再加上他是为五斗米道教主,教徒遍布扬州江州,便有了不小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