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山上的空气冷且旧。
拍至八九点钟,王达鞍总算肯收工放饭,组里的人累得长吁短叹,揉揉酸胀的肌肉。
胡笳和李想拿了饭,找了块干净的地儿坐了,李想打开饭盒,忍不住呵了声,饭盒里是两荤两素,这荤还是土豆牛腩和红烧肉,她叼了口肉吃了,和胡笳说:“敢情这是最后一顿了,饭菜质量蹭蹭蹭往上冒啊。”
胡笳嚼着软烂的牛腩,眯起眼点点头,“味道是不错,吃完还怪舍不得的。”
李想用筷子戳起土豆,打着圈问她:“舍不得?你舍不得的究竟是这剧组,还是这伙食?”
胡笳被她识破心思,咧嘴笑道:“是剧组,行了吧?”说完话,她视线望出去,这回的拍摄地在山头,房车开不上来,无论是导演还是名角都得蹲在这吃盒饭,劲烈的山风吹过,树叶如浪头翻涌过去,每个人的衣角都被吹得飞起。此情此景,胡笳低低说了句:“真是风吹草低见牛羊啊。”
汤淇听见了她的话,笑了声。
她和她们离得本就不远,胡笳看过去,正好对上汤淇的眼神。
汤淇记得胡笳,她主动开口问道:“你看上去年纪很小,是还在上学?”
胡笳顿了两三秒才答话:“嗯,在读高三。”汤淇问她:“是表演生?”胡笳点头应了。汤淇又问她:“要校考了吧,想考哪所学校?”胡笳老实说:“想考电影学院。”汤淇打量过胡笳明丽姝美的五官,点头说:“可以,有希望的,加油。”话说出来,李想窃笑着碰碰胡笳。
像是在等她说话,汤淇的视线还停在胡笳脸上。
胡笳看着汤淇,忽然觉得她有些话必须得现在说,晚了就来不及了,于是,胡笳碰着饭盒往前探了探,语气严肃认真地问她:“汤老师,我能和你要个签名吗?”汤淇愣了会,笑了,口中说:“当然可以。”胡笳和场记要来黑色记号笔,让汤淇把名字签在她的手机壳上,她签完名的瞬间,胡笳欢欣地挑了挑眉。
等汤淇走了,李想轻声和她感慨:“汤淇人还挺好的哦。”
没等胡笳说话,李想又问她:“你觉得她电视上好看还是真人好看?”
胡笳说:“都好看,不好比较。”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壳,汤淇的名字流利地写在上头,像是帮她记住一个拍电影的梦。这梦里,山腰常有雾气,镝灯明亮滚烫地像太阳,每个人的脚步都像是踏在严密的鼓点上,他们在搭建着光和影的幽暗故事。
整理行李时,阗资瞥见了胡笳的手机。
他手里帮她迭着衣服,抬头问她说:“怎么把手机壳给摘了?”
胡笳还懒洋洋躺在床上,她翻了个身,伸长手,把手机壳从枕头底下翻了出来,竖给阗资看了看。他瞧见汤淇的签名,笑着扬扬眉:“要到偶像签名了?”胡笳点点头,她知道阗资也喜欢看汤淇的电影,遂曼声和他说:“羡慕吧,我有汤淇的签名,你没有。”阗资没有被胡笳挑衅到,他很怡然地说:“羡慕,也不羡慕,我有你的签名就很足够了。”
胡笳听了,鸡皮疙瘩都发起来,她用脚踢踢他。
阗资捉住她的脚踝,两个人笑闹了会,胡笳又打个哈欠,躺回床上。
他摸摸她脑袋,和她说:“不睡了好不好?再睡就赶不上高铁了,出租车马上就到。”
胡笳只好睁开眼,在心里默数几秒后,在床上来了个鲤鱼打挺,起来了。两人坐了三四个钟头的车到了高铁站,进站后,胡笳对着稠密的人海倒吸了口冷气,她觉得自己像是沙丁鱼,被塞进了高铁站这个大罐头里。
面对着眼前人头攒动的场面,她只好侧头对阗资感慨:“好多人啊。”
阗资点点头:“现在是春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