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上海的高铁上,胡笳告诉周莱,她选上了。“你发达了啊啊啊——”周莱的尖叫从听筒里飙出来,甜蜜地蜇在胡笳耳膜上。胡笳不得不把手机拿远,等周莱喊够,再把手机贴回来,笑说:“别喊别喊,你不是还在学校么?再喊下去,校长闻着味儿就来了。”周莱猫在犄角旮旯里,挪了挪:“没事儿,我躲在墙后面呢,我天,真的太不容易了!”胡笳嗳了声,周莱又压着声音,神秘兮兮说:“你知道你的含金量有多高吗,我昨天去官方号看了,这次有三千多个人试镜,我的老天爷,你从三千多个人里被挑出来,那是什么概念?”胡笳接话说:“就是从人海里滚出来了呗。”周莱说胡笳没个不正经,胡笳又说:“他们也不是就选了我一个,是选了三个人,分开拍一镜到底,最后合到一块儿。”周莱长长地喔了声,感慨说:“听上去是大工程啊。”胡笳应声说:“对,要排练个几天呢。”周莱担心,“那你上课怎么办?”快到上海了。透过车窗,胡笳看着这座闪闪发亮的钢铁森林,这些建筑太亮了,像是通了电。“我决定学表演了,要去上海集训,要等明年才回来,”大楼支起的玻璃窗反s出耀眼的光线,像舞台灯似的照到胡笳的脸上,她带着情感,轻轻说:“你会支持我吧?这话说着有点怪啊,不过你是第一个说我适合去学表演的人,我想——”没等胡笳说完,周莱大喊:“支持支持支持,我一百个支持!”她说话的声音太响亮,胡笳听了,莫名想到蜡笔那种亮亮的hse,朋友的ai是太yan。胡笳笑着挂了电话,对上阗资的眼神。她揪揪他卫衣上的ch0u绳,“你是狗狗吗?怎么老看我。”“你说是就是吧,”阗资笑着说,“我也支持你,一百个支持。”胡笳和vicky约的时间在下午。她和阗资到了上海,还有三四个小时的空余时间,两个人跑去看艺考机构。胡笳统共看中两个机构,一个在徐汇,一个在宝山,他们从虹桥站下来,先去了宝山。这家机构开得偏,工作室落在刚建起来的创业园区里头,周围的环境算好,都是些明亮的钢筋玻璃建筑,只是配套设备不全,仅得一家喜士多,店旁边的香樟树还是新栽的,生得歪扭,上头还裹着深绿se的树衣。胡笳看了圈说:“这没食堂,估计就只能吃喜士多。”阗资忙说:“你别吃喜士多和外卖,不健康,我给你送饭。”她用胳膊肘撞撞他,“你又不是家长,给我送饭g嘛,我是来学习的,不是来吃饭的。”“那不行,要好好吃饭,你听没听过一句话,”阗资说了句顺口溜:“孩子想要学习好,吃饭就要先吃饱。”胡笳听乐了,问他:“神经,这句话哪来的?”阗资挑眉,“我跟着广告词改的。”进了楼,胡笳就闻到咖啡豆大鸣大放的香味儿。工作室对面就是咖啡店,有几个学生样的少男少nv坐在边上喝咖啡,吃可颂。胡笳看了看价目表,好家伙,矿泉水就要十六块,更不要去说馥芮白和焦糖玛奇朵了。阗资以为胡笳馋了,拿了手机就要点餐,被她按住。她对他摇摇头。胡笳再看了眼她的同龄人,发现他们身上不是leon就是始祖鸟,连鞋也是saloon,难道aj已经被淘汰?谈笑间,他们看上去没有任何焦虑。胡笳给机构的老师发了微信。过了会,就有个鹰钩鼻的男人走出来,乐呵呵地带他们进了工作室。工作室满墙都是合格证,从踢脚线贴到天花板。合格证琳琅,都是四大院校的小圈证,胡笳看了几眼就把目光放到后头的练功房。那里头,是二十来个苗条挺拔的俊男靓nv在练功,他们挺x抬头,口条清楚喊绕口令:“八百标兵奔北坡,pa0兵并排北边跑。”胡笳看着,倒觉得他们站得pgu太撅,x太挺,有点儿像汤姆猫。男人说:“我们学生每天都很努力的。”男人又说:“你长得很有优势啊,不过现在开始已经有点晚了。”胡笳忍住心里的不快,问他:“那什么时候开始算早呢?”她直视男人,他倒不好意思了。“这个嘛,大家的条件不一样,你现在开始也来得及,不过我们冲刺班的名额已经满了,你要来只有直通班了,咱们直通班是一直辅导到来年校考的,价格贵点,二十万。”男人说话笑呵呵的,仿佛说的是二十块,“我们老师会给你做测评,你放心,我们这里是包过的,你要是没考上,我们就把二十万退给你。”“不是说包过吗?怎么还要说没考上的事?”“哈哈,包过的包过的。”男人搓搓手。胡笳觉得这机构不行。她扯着阗资出来了,两个人又往徐汇那里赶。徐汇的机构也没b宝山的好多少,它的课程价像是沾了房价的影响,b宝山的还高些,开口就和胡笳说要二十五万。胡笳和阗资坐在玻璃间里,喝着速溶咖啡,听对面的老师说话。外头,是学摄影的男孩穿着机械臂拍实验短片,边上跟着摄影班的老师。老师和胡笳打担保:“你放心,我们所有老师都是上戏北电中戏的毕业生,去年上戏小一半的人都是从我们这儿出来的。你看到外面那小孩没?他用的摄影机是red,光机子就要五六十万,我们就用这设备。”胡笳b出拇指:“高级。”“考虑得怎么样了?”出来之后,阗资问胡笳。“两个都不考虑,”胡笳骂了句,“妈的,网上写冲刺班五万,到了线下全变了。”“该花的钱还是得花,我帮——”阗资没说完,胡笳就打断他了,“你不明白,我不是不肯出钱,我是觉得不靠谱,再看看吧,现在先去排练。”两个人拦了辆车,胡笳坐进车里,等上了延安路高架,她才和阗资说:“要不是我知道钱难赚,就要说钱真好赚了。”阗资拍拍她的手,胡笳往窗外看,觉得上海的高楼不是高楼,而是水泥山,里三层,外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