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沁然十分自然地拉着他坐下,有意无意道:“夫君,忽然想到我们似乎许久没像现在这般,在夜深人静时谈谈心了。”
她把茶盏往谢景澄面前轻轻一推:“我们马上就要回现代了,你可还有什么想在古代完成的事情?”
“比如你还有什么遗憾吗?”
谢景澄凝着面前碧绿的茶汤,眸色微顿,却并未伸手端起茶盏,只是道:“夫人怎的忽然问起这些了?”
杜沁然微微一笑:“美女的事你少管,我们偶尔就是会胡思乱想很多的。”
谢景澄微挑眉梢,笑意温润:“好。”
“若要说遗憾”谢景澄轻轻眨了下眼:“恐怕就是没能来得及,与夫人看遍封城的一年四季吧。”
杜沁然定定看了他片刻。
她骤得偏开头:“除此之外呢?”
一年四季,她恐怕没法在这几日内陪他看完了。
谢景澄想了下,又道:“还是有些遗憾,没能亲手摘一朵长生花送予夫人。”
“长生花啊。”杜沁然喃喃地重复了句。
她低着头笑笑:“不过是商家唬人的手段,你也信。”
谢景澄目光很柔和:“是啊,毕竟我们能在这个朝代拥有的回忆太少了,总觉得多一个象征也是好的。”
杜沁然并未和谢景澄捅破那层名为“严唤清”的窗户纸。
谢景澄不知杜沁然已经发现了他并非严唤清,因此一直在以严唤清的口吻与她对话。
而杜沁然本想在今日和他说开的可她偏偏偷听到了谢景澄和阿砚的那番对话。
那时在门外的人正是她,以她的武力本不该被发现的,可他们的话令她心神大乱。
谢景澄时日无多了,而他言家的旧案还未沉冤昭雪。
他本可以现在就去面圣,可自己明面上是他的夫人,就算谢景澄能把太尉府一家摘出来,他却很难让杜沁然也同样全身而退。
所以谢景澄在等,他要先等杜沁然离开古代,等这个时代只剩下他一个人后,他才能去放手做自己的事。
杜沁然想:她是真的真的很舍不得谢景澄。
的确,她目前在古代拥有了无限的生命值,但濒死之人反而是谢景澄。
她不是神仙,她救不了他。
她留下能干嘛呢?她能多和谢景澄呆上几天,能陪着他度过最后的时光。
可如果她不走,谢景澄便不会去翻案,他这么多年的隐忍负重和卧薪尝胆都白费了。
他虽已手刃仇敌,清清白白的言家上下却永远无法得到正名,会以最不堪的虚假罪名载入史书,会恶臭万年。
而言凌,也永远都是罪臣之子。
杜沁然留下,成全的是他们两个;而她离开,成全的是谢景澄这么多年的抱负和言家的清名。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究竟是她的喜欢更重要,还是十余年的旧案终得沉冤昭雪、大白于天下更重要?
她那点喜欢、乃至爱意,能比得过言家上下几十条冤死的人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