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许安不顾地上的污渍,蹲下身来,与她们和声细语地解释道:“小妹妹们,成为花魁头牌一点都不自由、一点都不快乐。真正的自由是凭借自己的双手创造出来的,而不是去依附男人、讨好达官。”
年纪大一些的姑娘若有所思,年纪小的却一脸单纯地问道:“什么是自由?”
易许安微怔,继而解释道:“自由就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没有人可以约束你。”
小小的丫头脑袋一歪:“那我现在就很‘自由’呀,可我觉得一点都不高兴,每天都吃不饱,还要挨冻、挨打。”
易许安语塞,继而意识到自己不该和这些小乞丐们讲这些虚无缥缈高屋建瓴的观点。缺衣少食的她们,需要的是一些更基础的东西。
因此,易许安并没有继续教导她们关于思想觉悟方面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可不可以告诉姐姐,城中还有多少像你们这样吃不饱穿不暖、没有父母的小丫头?”
“唔,城北那边还有几个,别的没有了,都冻死或者饿死了。”小乞丐们回答道。
“能不能麻烦你们帮姐姐一个忙?”见小乞丐们纷纷点头,易许安给最大的两个丫头塞了一串铜钱,继续说道,
“将城中所有像你们这样没有家的小姑娘都聚到这儿来,姐姐养着你们。但是以后,需要你们用自己的双手为我做一些事,可以吗?”
小乞丐们忙不迭点头,表现得十分高兴。
易许安又安排范晗去街上买了几十只肉包子,交给小乞丐们,这才离去。
回程的路上,易许安又经过了最繁华的那片街区。远远的,她看到曾经与太子共游的段国最大戏楼千秋鉴。
千秋鉴挂满金红色的灯笼,经由平静的人工湖面倒映,犹如一块光彩琉璃的无价宝石。画舫小船来来往往,官宦富人笑笑闹闹,戏子咿咿呀呀的声音飘着几里远,好一座纸醉金迷的消金窟。
无尽浮华落眼底,易许安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阴暗角落中的那群乞丐小姑娘脏污的脸蛋和清澈的眼眸。
她只觉得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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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子一手抱着厚重的白毛大氅,一手拎着几包药材,怀中还揣着半串没有光的铜板,心情很好。
她盘算着,要用剩下的铜板买一些鸡蛋回去给重病的妹妹补身子,这样妹妹就能快些好起来。吃不完的鸡蛋,还可以用来孵小鸡,这样以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鸡蛋,她和妹妹的生活也会好过很多。
浮想联翩之时,福子忽然撞上一个男子,吓得她赶紧护住手中的大氅和药材。
定睛一看,福子才发现,这位男子貌似是方才领大氅的那个摊位上,那位为她出头的公子身边的小厮。
福子微微放松警惕,冲男子行礼:“大哥,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陈丁努力和善地笑,套近乎道:“福子,我是方才那位带着银色面具的公子身边的小厮,你还记得不?”
福子点点头,并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陈丁。
陈丁捧着手中一大包衣物,笑道:“福子,我家公子担心一件毛氅不够你用,特意买了三件更耐脏更厚实的送来,你快收下我家公子的一番心意吧。”
福子先是微微惊讶,后又连连摇头拒绝:“街坊里的夫子说过‘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公子特意买的衣服,你快拿去退了吧。。。。。。”
陈丁摇摇手,打断福子:“诶诶,不是无功!我家公子想用这三件毛氅,换你手中那一件毛氅。”
福子警惕地看着他。
陈丁心中暗暗抱怨,面上却笑得更灿烂,瞬间就扯出了一个谎:“福子,这事儿本不该与你讲,但我瞧你为人可靠,才肯告诉你其中隐秘。”
稍稍靠近福子半步,陈丁神秘地压低声音:“这件大氅,是公子母亲的遗物!只因为老爷不喜其出身卑微,这才要处理掉的。我家公子想要回这件衣服,偷偷做个纪念。”
福子诧异地张大嘴巴,连忙将手中的白毛大氅推了出去:“对不住!那你赶紧将这衣服带回去给你家公子吧!”
说完,福子就拿着药和陈丁塞给她的三件毛氅匆匆离开了。
陈丁挠了挠后脑勺,转身走向一个深巷,魏知翎正在那里等他。
伸手抚摸了几下大氅领口上的软毛,魏知翎嘱咐陈丁:“你先把衣服带回府,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跟了魏知翎许多日,陈丁早就清楚这位公子是个说一不二的,便领命离开了。
魏知翎在巷中安静伫立良久。
忽然,一个瓦舍的后门被推开,屋内春光乍泄,一闪而过。方才在摊位上与他产生矛盾的醉汉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魏知翎的目光紧紧黏在醉汉背后,半晌,他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前面那个酒臭满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