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水递到唇边,元满仰头喝下,然后感到柔软的巾帕擦拭她的脸。
原来是她做梦时流泪了。
元满重新躺下,想起些什么,问徐清最近是什么日子,他表示快到祭祀时节。疲倦如潮水翻涌而来,元满又变得昏昏欲睡,但在临睡前,元满让徐清到日子了一定要喊醒她。
是日,徐清按约定把昏睡中的元满喊醒。似心中有事,元满这回一喊便醒了过来。
她先是咳嗽了一阵,仿佛把胸中的浊气都吐了出来,一时竟觉得身体爽利了些。她想出门走走。徐清一惊,替她穿好衣服,再披上披风。
元满坐在一处亭台内,她知徐清就站在身旁,便拉起他的手写字。
——我想看父皇的那幅画和布帛。
徐清亲自把她要的东西拿来,展开放在石桌上,引导元满的手去触摸它们。
画卷的触感比布帛要粗糙些,但她知道画上的人明媚朝气,穿着合身且华贵的戏服,在元庭的笔下如一对璧人。徐清心中也被触动了,他从前没来得及好好观赏这幅画,如今看来,在画者笔下浑然天成。女子灵动欣喜,男子侧目深情。
元满触摸了一会,便让徐清收起来。
等他回来时,便见元满已经从石亭走回来了,停在廊柱下,伸手去接天上的落雨。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她手心里,复又溅起来和雨花一起落地,风裹着湿润水气佛过她的面容、青丝和衣裙,如枝头上微微摇晃的柑橘花。
伺候在周的侍女和一旁的商雀翎却并未显得多么高兴。
徐清在走廊上,迈步仿佛千钧重。今日元满的精神好过头了,可前几日她明明病得那么重,徐清等人万分愿意朝好的方向去想,但另一个猜想如同妖魔鬼怪,把那些期盼压入深渊,让徐清胆战心惊,战栗不已。
庭院里的花伴随着微风细雨簇簇落地,洇了一片姹紫嫣红,廊下的元满和景致仿佛融为一体。
一副娴静的庭院雨花图却像一根刺,不停地戳刺他的眼和心,这如同回光返照的一幕幕让徐清几欲撑不住疲惫的身躯。
元满好了这片刻,又想睡觉。
徐清夜里不敢闭眼,片刻不停地注视元满。商雀翎只能任徐清如此,他已是无法言语的脆弱不堪,仿佛此刻任何人推他一把,他都会倒地不起晕厥过去,可他只能熬着,熬着等那压垮他的羽毛。
夜晚,徐清在一片火烛里轻抚元满的眉毛,她安安静静地躺着。渐渐地,元满的脸在他眼中出现重影,烛火的光晕染开来。
当徐清再睁眼时,头顶一片白灿灿的光。他愣了片刻,惊坐而起。
他躺在了元满的床上,而元满却不见踪影。
屋外一片静谧,天光亮的刺眼。
徐清一阵晕眩,心底的恐慌炸开。他立即下床,跌跌撞撞地大喊元满的名字。
那声音惊慌凄惨犹如被遗弃在街道上的孩子。
“满满!满满!
“满满——”
徐清撕裂的高呼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定在廊下,坐在光影中的少女闻声回头,眼里染着日光,清楚地停在他脸上。
元满笑着指了指屋顶的上方。
“太阳升起来了。”
“晒晒太阳。”
说话的声音犹带嘶哑,但徐清却觉无比动听,刹那间泪眼模糊。
元满未束起的头发随风飞舞,只一截短发格格不入,徐清垂眼看手中醒来时便有的荷包。
庭院依旧有繁茂的花朵高挂枝头,树木掩映,郁郁葱葱。
徐清一步一步走向元满,同她并肩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