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位娘娘身子一直不好,我自小闹腾,遂母亲都不怎么带我去看她。”
“是啊,后来娘娘怀了元满公主,身子愈发不好,最后难产而死。”
“娘娘活着时,先帝如此钟情于她。娘娘死后,先帝悲痛欲绝,对公主便倾注了所有的疼爱。公主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疾病是先帝心中的一根刺,时时刻刻让他难受。”
“但也是前几年,元满公主离京的那些时日,先帝偶然一日听闻宫中的老人谈话,才知娘娘是被人毒害而亡。”
徐清的眼睛睁大:“你说什么?”
“先帝抓住这个口抽丝剥茧,最后得知是杜妃央求她的哥哥帮忙对娘娘下毒手。”
徐清的手禁不住发抖,瞳孔震颤:“杜妃……是那个从丞相府出去的娘娘?杜康的姑姑?前丞相之妹?”
他记得,前几年杜妃寝殿失火,由于火势太大,救水不及时,她没能救出来。
常德点头:“彼时先帝震怒,本欲通过妇人之词作证问罪杜妃及前丞相,奈何那妇人被自己活活吓死,一命呜呼。人证全无。”
“这账要如何算?没有因便没有果,果又化因再造孽果。”
难道元庭以雷霆手段诛杀前丞相,其中含了这一层?徐清不禁想着。
“也许有人要为丞相府申冤,且不说这前因,卖国一罪,前丞相难道又真的与此毫不相干?真的无辜遭难?”
常德没有把话说尽,但徐清已经明了。
杜妃未见得遇了天灾,先帝无法随意动丞相府,只能静待时机。杜康承这恶果行刺元庭,元满承杜康造的因,要杜康以命相偿。
“那毒不仅害了公主的生母,毒素还延续至公主身上。娘娘不是身子弱,公主也非娘胎里带病。这因果要如何算。”
良久,徐清才艰难道:“公主……她知道吗?”
常德叹了口气:“知晓。先皇曾和公主散步至她母妃的灵堂,便是那时,先皇怕公主想不开,把前因后果全部告知于她。”
“先皇知公主心善,奴以为,先皇有一言是对的,公主不欠任何人。”
他猛地想起元满在除夕日发现了那封书信,本打算初一送去将军府。
元满想把证据交出去,她想还丞相府清白。
她不恨丞相府吗?她放下了?还是觉得丞相也为自己的举止付出代价了?
可她还是决定要把证据交出来。
但世事无常。
就在此时,好消息终于传来。
在昏迷了三天三夜后,元满醒了。
御医围成一团,宫女进进出出,小草是除御医外唯一近身元满的人。
徐清站在房门外,趁着宫女进出的当口,从门的缝隙里看如风中烛火的元满。她血色全无,目光迷蒙,甚至难以看到胸口的呼吸起伏。如果不是元满微弱的眨眼,徐清甚至不能确认她真的活过来了。
钟粹宫嘈杂起来,徐清将那含着欢喜与生机的喧闹背在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风雪肆虐的宫道上。
石舒扶过他的手臂,却被徐清挣开了:“你速回将军府,告诉我爹娘,公主醒了。”
石舒犹豫再三,还是疾步离开了。
徐清一个人缓慢地踏在雪地里,细密的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将眼睑和眉毛染白。
由内而外的冷和由外而内的侵袭让徐清脚步虚浮,宫道上寂静无人。他如一个游魂漫无目的的飘荡。
走着走着,当他再也无法前进时,心上一阵强过一阵的痛压得他直不起腰来。他攥住闷痛的胸口,额角青筋凸起,喉间不由得挤压出一声窒息的声音。
一颗泪猛地砸进雪里,融出一个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