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夜色在天边铺陈开来,墙角屋檐上挂着的白幡被乌云染成灰色。
徐清迈入钟粹宫,宫女迎上来。
“重新准备两个汤婆子,两位公主手里的不够暖。”徐清自然地说道。
宫女心中奇怪,那暖手的汤婆子明明才没装好多久,如何就凉得如此快,且元芷来时并未带着徐清,怎的他就忽然出现了。但她还是照着徐清的吩咐做了,转身进了其他的屋子。
今日元芷进宫看望元满是一早就约好的事情,如果徐清想要尽早查清元满所谓的证据,便只能趁着今夜。
钟粹宫的宫人本就少,徐清瞒住众人的耳目潜进了元满的卧房。
借着惨淡的月光,徐清在陈列架上翻找,一路摸到墙边时,从元满的梳妆台下发现了那些封住火漆印的信件。
元满从宋城寄给徐清,彼时徐清因为元庭设计父亲的事情恼怒天家,连带着对元满生了愤恨迁怒之心。从某一封信起,他便再也没有拆开阅读,不必说回信。
徐清凝住了动作和目光,他知道元满一定从齐整的漆印里明白他根本没看过这些信。她是如何发现信封的?恰好看见石舒要烧它们?那一刻的元满心里在想什么?徐清的思绪仿佛被冻住,恍惚间脑海里闪过他第一次在马场见到元满时的情景,那个孩子里眼中的渴望与澄澈脆弱,继而成了痛恨。
喉间仿佛哽着一块石头,徐清拧动了一下眉头,继续翻找梳妆台边的木盒。当他掀开一个木盒的盖子时,房梁顶上忽然传来一点动静。
徐清凌厉肃然地抬头,对上了宁姒的目光。
宁姒如一片轻盈的羽毛翻身而下,不顾徐清诧异的眼神,手伸向徐清翻开的木盒。
只诧异了那么一瞬,徐清便没有多问,转而看向宁姒手中拿出来的东西。
是一张布帛,上面写着字,布帛上散发着清新悠然的檀香。
徐清没有在意,自然也没注意到宁姒对着它若有所思,而是想要看看木盒中放着的一副卷轴。
这时,门外传来了宫人向元满请安的声音。
徐清心中一沉,没料到元满回来得如此快,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们会出现在此般。他收回放在卷轴上的手,对着宁姒唇语让她快撤。
但宁姒仿佛老僧入定,只盯着手中的布帛。
“……这是徐清公子吩咐的汤婆子……”
听闻此言,徐清的眉头深深皱起,他本可以在临走前嘱咐宫女不必将他说出口……
“他现下在哪?”
宫女疑惑的声音传来:“方才还在这,出门便没瞧见了。”
“好,我知晓了,不必跟来。”
徐清随着元满的话语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便攥住宁姒的手腕,用气声道:“快走,我出门替你掩护。”
宁姒反手握住徐清的手腕,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神态举止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似乎拿定了什么主意。
两人拉扯间,卧房的门已经被元满推开。
她还是穿着素白的衣裳,和元芷散步中途折返,随后关上了房门。
屋内的烛火幽幽地燃烧着,在冬日里散发微弱的热意。
徐清呼吸一窒,手中捏住的信封忽然变得无比灼热,他望向元满。
元满并未看他,而是把视线落在了两人身后的木盒上,再汇聚于宁姒手中。
那看起来是从木盒中拿出的东西。
元满这才变了脸色,她应将木盒放在小草屋中才对。宁姒手中拿着的看似布帛,元满微微疑惑地拧着眉。
她一直不敢开这个木盒,如今猝不及防地撞见元庭留给她的东西,还被宁姒握在手里,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宁姒松开徐清的手腕,冲着元满举起散发檀香味的布帛。
“静语寺,”宁姒沉着地道出三个字,“先皇祈福许愿。”
元满听她一字一顿的话语,目不转睛地看那条布帛。
“许愿的布帛会放在佛像前,现下看来,先皇为你许了一个愿,所以寺庙佛光加持后返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