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挽着手到了前院景元父亲院子的正堂,还没进来的时候,隔着老远就听到里头说话的声音,都是说什么这门亲事多难得、多好之类的话。
温景元带着两个丫鬟坐到一边的扶手椅上,温肃坐在上首,表情并不慈善,景元只看了一眼便没再看。
那些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好奇地打量她,景元随他们这些人打量,只随意地吩咐萱风下去给自己上碗冰镇绿豆汤。夏日炎炎,走了这些路她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出了一些汗。
她打眼看了看,总共来了有五个人,除了一个老翁和老妇,还有一个年青的男子和一个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女子,梳着妇人发髻。
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五大三粗的站在那里,应该就是那个村长的大儿子。
这是倾巢而出了啊,景元如是想到。
萱风将绿豆汤递到她手上,她拿起白瓷汤勺尝了一口,入口清甜冰凉,因着冰镇了些时辰,冰糖原本的腻味已没有了,只剩下丝丝缕缕的甘爽。
她把绿豆汤递出去,擦了擦嘴角。
“何人寻我,是有何事?”看着那群人,目光冷冷的,她倒是要看看这群人今天能不能从她这里把芳风带走。
那群人俱都愣了愣,没想到这位就是那守寡的温四姑娘。
不是说嫁过去八九年了,天天守着牌位过,怎么着也不该看着这么年轻!
他们村里的寡妇,那不都是憔悴不已的,怎么还有这么脆生的寡妇?
景元看他们不说话,有些不耐烦,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蹙了蹙眉便打算起身走了。反正不论如何芳风他们是带不走的。
那芳风娘看她要走,便一下子眼疾手快地扑到景元面前,她体格大,倒是把景元吓了一跳,而后一双肥胖的手抓住她的衣袖。
“少夫人啊……你可不能坏了良心啊!”
缨风反应最快,上来就制住了她,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了地上。
景元看剩下那几个人都要上前,便开了口:“放开她。”而后退到方才的座椅上。
芳风娘站起身子,景元等她站好了才问:“我倒不知,我有做什么坏良心的事,让你们这些人抓到了什么把柄。”她声音陡然一凛:“竟还敢来我家中质问!”
她看出来了,这些人都是无礼的,一上来就给她扣了个“坏了良心”的帽子。那她就要好好听听,她是怎么坏良心的。
那老妇退了回去,上来了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景元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这是芳风的弟弟,他长得黢黑,身量却并不高。
那年青人正要跟温景元理论一番,却见她端着白瓷小碗,看都不看自己一下,好像对他们这些人一点都不在意一样。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从小到大千娇百宠,何曾受到过这种忽视?心里当即就来了气。
“我姐姐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却拦着不让她嫁人,没见过你这样的主子!现在人家夫家要来接我姐姐,你要是还拦着,可不就是心黑!”
他话刚落下,跟来的那些人也三言两语地说她心黑。
“若我没猜错,你就是孙二吧,当年你成亲我也是给了封红的,二十两的银票,如今可花完了?”
普通人家二十两银票可是能花好几年的,只是看孙家这些人圆润的样子,还有力气跑到这里来找她,恐怕是早就花完了的。
景元想到他们的膘肥体壮可能皆是吸芳风的血吸来的,便恶从心来:“我猜应该是花完了的,否则怎么又开始卖你姐姐换钱了?”
“当年把芳风卖给我家的时候多少钱来着?哦我想起来了,七两,这次卖了多少,跟我这做芳风主子的也说道说道,我温家做生意的,也帮你们瞧瞧,可是卖亏了,再帮你们抬抬价?”
她这番话说的实在露、骨,景元觉得这些人没什么跟他们好好理论的必要,他们不配。
闻言那些人便急了,孙二最先生气,作为一个男人,他的尊严怎么能被人挑战!何况只是个弱女子!
“你这寡妇,我看你帮我家照顾了我姐姐这么多年,才给你面子好好商量!没想到……”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缨风便冲到他面前,抬手卸了他的下巴,让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寡妇是很轻佻的话,平日里景元知道会有人说道自己,这是难以避免的。但是说到她面前的这还是头一个,是以她并未阻拦缨风。
孙二嘴疼的直出冷汗,口中里不清不楚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她那媳妇儿最先忍不了,慌忙上前扶他。
这一大家子人也反应过来在这里讨不了好,相互对了个眼色,都嘴里不干不净地说这些难听的话往外跑,跟后面有狼撵着他们一样。
温肃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虽然他并不赞同景元的做法,不就是一个奴婢?给他们不就行了。
但好歹是自己的女儿,他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什么,只现在看着家里被弄得一团乱,那群人在外头喊着,各种各样的字眼,还有什么“杀人啦,杀人啦”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