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大夫大为不解:“你怎这般狠心呀。”见他已然羞愧,想来也是有意改正的,也不说太多,只是提点一句:“揠苗助长切不可取呀。老夫开点药膏,你多带些回去,反正你两个儿子都要用的。”
王铮脸红不已,再三谢过大夫,拿了药膏才带上王停离开。
一上马车,二儿子就道:“阿爹可想好如何与阿兄道歉了?”
王铮沮丧:“还没想好。”又觉得有些对不起二儿子:“阿爹也要向你道歉,请你原谅阿爹。”回家只怕是不好交代了,夫人听说二儿子身上也有暗伤,说不定会更委屈生气,又要垂泪了。
王停却完全不似王临那么大气性,他平平无奇地“哦”了一声。
王铮昨日因为不关心大儿子而被计较生气,当时他觉得委屈冤枉,可现在二儿子这般平淡,他又觉得不平衡起来了。说起来他觉得自己还挺贱的。
“你不生阿爹的气?”
王停神色淡淡,语气淡淡,全身上下都透着超脱世俗的气质:“不生。”
王铮好奇了:“为什么?”阿临就很生气呀。按道理他们俩兄弟面临的是一样的事吧。
王停微微一笑:“因为我不在乎阿爹啊。”
王铮:……
扎心了,是真的扎心了。
王停不仅是表面上这么说,而是真的不在乎。他生来早慧,早就看出了这个家庭里母亲的卑微,阿爹的不妥,可他并不对亲情寄寓什么期望,自然也就不会失望。兄长不一样,兄长待他有一片赤诚之心,棠棣之华,让他也动容。所以他盼着兄长好,既然是兄长有这个需求,他不介意助推一把。
看见了么,阿爹,在乎你的人你不珍惜,剩下的就都是不在乎你的了。你还有几个儿子,可供你这么糟践呢。
王铮虽觉得扎心,到底觉得自己此前做得不对,儿子就算心有怨怼也是正常。是的,他依然觉得王停只是说的气话,实则心里还是在乎他这个爹的。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完全不在乎生身父亲爱不爱他。
只不过,他心里却是内疚起来,他虽然五大三粗,但让两个儿子都受伤了,却非他本愿。
回到家中,柳芸香已经疾步过来,搂着王停道:“我的儿,你可有事?”
王铮只觉得羞惭不已,不敢面对妻子的脸。
王停回答得很另类:“阿爹又带了些药膏回来。”
这话一说,谁能不知道他言下之意?柳芸香气愤不已,看着王铮的表情再不柔情,王老将军也是生气,仿佛要吃了王铮一样。
王铮反思许久,自觉做错了,只是妻子说不得到阿临的原谅,就再不理他。他便想着如何讨大儿子欢心。将二儿子和小儿子都喊了来,正好也都没在上学,问他们:“你们可知道你们阿兄喜欢什么东西?若告诉阿爹,阿爹重重有赏!”
王停冷嘲热讽:“阿爹平日里不关心人,这时候倒来临时抱佛脚了。”
嘿呀,有你这么埋汰亲爹的么。王铮先是不悦,后又忆及自己做错在先,也不好怪罪二儿子了。只把目光投向王云,看小儿子有没有什么招。
王云才三岁,更加不懂事,只知道要和兄长站在一边,指着阿爹骂:“临时抱佛脚!”
王铮:“……看阿爹不打你屁股!”
作势假装要打儿子,王云大惊失色,躲在二哥身后,王铮被二儿子的眼神惊了一惊,顿时警觉: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孩子给警告到了。
两个儿子这边讨不了招,王铮也没脸去寻妻子问大儿子的喜好,现在芸香还在给他冷脸看呢。他只能求助亲爹,王老将军还是想看他们父子和好的,就出了个主意:“你要多夸奖阿临,而不是动辄打压。”
王铮硬着脖子道:“我哪有打压他?”
“你当我不知道?平日里他们明明都乖乖训练,你却已经劈头盖脸骂下来了,说他们是不是想偷懒。孩子都还没偷懒,你就这么预设,你是几个意思?”
王老将军的话听着粗糙,却也有几分道理。王铮不由缩起了脖子。啊呀,怎么说来说去,我这个阿爹的错处如此之多啊。搞得我好像十恶不赦似的。
好在他到底知道将功赎罪,晚上王临回家,就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先是他阿爹居然带着两个弟弟来幼学门口接他,搞得他好生不适应。
卢照雪恰好与王临、徐翡一起出校门,见到这一幕,也带着笑意,小声对王临道:“阿临,你阿爹也知道疼你啦!是不是我们的追子火葬场有希望了!”
众多小伙伴里,王临只和卢照雪一个说过这事,两个人的关系也因此更加紧密,因此卢照雪说话也不忌讳,本来是疏不间亲,但是“追子火葬场”的主意本就是卢照雪给他出的,是以王临也并不介意。
他点了点头:“你不知晓,昨日我回家阿爹又想摔打我,这回他可倒霉了,我有我阿翁替我做主,我身上还有暗伤,他这会子估计是想讨好我吧。”
卢照雪就瞟了一个眼色。
王临表示“明白”。何谓火葬场?不可轻易原谅的才叫火葬场,不然就叫“送分局”了。必须要让阿爹明白曾经的他有多么的难受,多么的伤心,否则整这一出简直是莫名其妙。
王临还和卢照雪两个小崽崽一起分析过不少火葬场的话本子,大多是一方虐了另一方几十个章回,最后花了几个章回来讨好,另一方就轻易原谅了他,再用一章迅速成亲生子,达成一个古往今来文人墨客最爱的大团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