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嘀嗒——
王川泽被规律的机械转动的声音扰醒,他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是廖杉伸手揽着他的脖子,她戴在细腕上的手表正好在他耳边,他刚刚听到的声音就是指针一步步走时的响动。
薄薄的灰色布帘挡不住完全大亮的天光,廖杉侧身将头埋在王川泽的颈窝里避着光亮睡得正沉,要不是劳动节放假,她这个时间就要起床准备去研究所上班了。
王川泽醒了,但也没动,没管被廖杉压在脑袋下已经麻到没知觉的胳膊,他只是静静躺着,不用看,从紧挨着的身体他就能感受到抵在他腰身处廖杉那微凸的肚子。
房间里静悄悄的,王川泽望着天花板出神,哪怕此刻什么都没做,他也觉得无比幸福。
晨起呕吐的反应奇异的没有出现,就这么发了十几分钟的呆,他终于动了,先是轻轻抬起廖杉的手,看了一眼她腕子上手表上,时间已经不算早了,王川泽把另一只被压麻的胳膊慢慢抽出来,把被角掖好,动作极轻的起床。
王川泽穿好衣服,洗漱好去翻粮票本,他直起身来正准备出门,一回身见廖杉又把两条莹白的胳膊伸到了被子外面。
他无奈,但也知道这是廖杉怀孕后身体自然的变化,她的体温会比从前升高一些,变得贪凉怕热起来。只是早上还是有些冷的,这才一会儿功夫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带着些凉意了。王川泽上前把她的胳膊重新放回被子里,又拿起他的枕头压在被角上,这才放心出门。
王川泽出门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他走到镇子上时各处都已经排起长队,有的人见排队,也来不及问是卖的什么,赶紧先排上队再说。
他轻车熟路的径直走向副食品商店,挤过买麻酱、称咸菜的队伍,走到卖奶制品的柜台,排在这里的队伍人就不怎么多了,没一会儿就排到王川泽了。
售货员都要记住这个青年了,连着两个月月初都能见到他,每次来还要的是最贵的红星奶粉,一包就要十块钱,几乎是普通工人每月三分之一的工资了,所以虽然奶粉供应少,但买的人也不多。
“你又是来买奶粉的?”售货员问道。
王川泽点点头,把钱和票掏出来,递过去。
售货员接过钱票,转身去拿货架上的奶粉,他心想,年轻人过日子就是不节省。
这么想着,他把奶粉给王川泽后,忍不住以过来人的身份劝道,“别太惯着小孩了,现在你小孩该不会只吃这东西了吧?奶粉又贵又没有母乳有营养,你不如用这钱多买点好东西给你媳妇多养养身子,让她能喂久点孩子,等再大点了就可以喂米汤那些东西了。”
王川泽只笑笑,没解释小孩都还没出生,也没说他和廖杉这种工作性质以后也没多少时间能亲喂孩子。
他像只囤货的小松鼠,拿上月月底和工资一起发的票买了奶粉就走了,转身又去了供销社。
孙秀今天轮班,见王川泽朝她所在的酒水柜台走过来,她习以为常的转身从柜台上拿下一瓶酒,在他走过来后适时拿给他,“呐,我特意给杉儿留好了。”
“多谢。”王川泽匆匆给过钱,拎着酒又排到旁边布匹柜台前的队伍后面。
孙秀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能这么支持媳妇爱好的男人也是少见。
排队买布的妇人们不禁打量着队伍里这个一手奶粉一手酒的奇怪男人,王川泽倒是神情自若,等排到他时,已经没剩下多少布了,当下棉布供应也紧张。
当然布票也少,每人每年也就六尺布票,只够做一条裤子的,王川泽已经好几年没有做过新衣服了,他这些年攒的布票、加上和廖杉结婚又多发了十五尺布票,勉强可以算是个“布票”富翁。
他看了看柜台里还剩的布,棉布只剩下一块土布色的了,但拿来做产褥垫也可以;还有一块大些的浅绿色花布,上面是素净的竹子花纹,前面买布的人估计是觉得图案不够喜庆、颜色也不鲜亮,这块布就这么被剩下了。
王川泽伸手捻了下这块布,他倒是觉得可以拿去给廖杉做身衣服,等她肚子再大些,以前的衣服就不合身了。
“这两块布都给我吧。”王川泽对售货员说道。
他身后排队的人们不由得发出一身哀嚎,刚刚她们觉得这青年应该也不能全买下来,剩下的布虽然不符合她们的期望,但总比买不到布强。
一口气花掉了手头一半的布票,王川泽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加快速度朝菜站走去。
等他大包小裹的回到家,廖杉已经起来了,她正弯腰扫着地,听到开门声,她拿着扫帚直起身来,“你回来了?”
王川泽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到桌上,上前抢过她手里的东西,又看到了床上叠好的被子,不赞成的说,“你做这些干嘛?这些活儿不是结婚前就说好我来做吗,你先放着,我先去做饭,等会儿我来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