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德霖忍了又忍,还是没说其中是有人为控制的,睡大半年行军床的事就天知地知,他知小怡知好了。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孙勇武牺牲的伤痛逐渐被埋进众人心底,时间永远是最好的良药。
八月中旬,“精卫”第九次试飞,侯勇驾驶飞机在做完半滚倒转,这是他这次试飞的任务单中最后一个项目,就在控制飞机退出俯冲拉起转入上升时,突然“咚”的一声巨响传入耳中。
侯勇以为是发动机停了,结果他朝仪表盘一看,发动机好好的,那是什么东西造成的这么大的动静?
他紧张的思考着,用脚一蹬右脚舵,没有反应。
侯勇顿时明了,飞机的方向舵在他刚刚测试极限数据的过程中飞掉了!
他一边想着办法,一边报告给塔台,“洞两(02)方向舵掉了。”
塔台里王川泽闻言心一沉,其他人也俱是担忧起来。
廖杉攥紧拳头,唇紧紧抿着,面色沉重。用于控制飞行方向的方向舵是安装在飞机的垂直尾翼上,飞机失去方向控制,就像是高速行驶的汽车方向盘突然失灵,危险程度可想而知,在当下整个航空史上都没有失去方向舵后把飞机飞回去的先例……
王川泽也想到了这点,他快速下达指示,“按险情处理,做跳伞准备。”
在他这里,如果飞机和飞行员只能二选一,他一定会选飞行员,人命大于一切,哪怕这架飞机再坠毁后,又要花费时间、金钱再制造出一架试飞的飞机。
侯勇咬了咬牙,他也知道如果放弃飞机,对于整个项目组来说又是一笔巨大的损失,他要把试飞数据和飞机都带回去!
他紧握着操纵杆,不断调整着副翼,控制着飞机摇摇晃晃的向试飞机场飞去。
“洞两准备迫降,高度5000,表速400,离本场90公里。”
王川泽看着雷达监视仪器,快速在心中计算过后,说道,“洞两,做好跳伞准备,按现在的空滑比很难回来。”
“可以的。”侯勇不想放弃,转弯靠副翼改平,没有方向舵的飞机飘飘悠悠的,他紧张的快速瞟了一眼仪表盘,“高度1600,表速400,离本场10公里。”
王川
()泽快速联系消防和航医,“各部门注意,飞机离本场10公里,准备救援。”
不多时,他已经看到天空中那晃晃悠悠的小黑点了,心紧张得提起,“洞两,看到你了,保持好方向,对准跑道,准备放起落架。”
可看着越来越近的飞机却迟迟没有放出起落架,王川泽立刻察觉到事情不妙,怕是祸不单行,起落架放不下来了,他对着无线电通讯急切的喊道,“赶紧跳伞!”
王川泽突然有些庆幸,廖杉坚持改进弹射座椅,不然这个高度根本无法求生。
可侯勇并没有回应,他紧张的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地面,握住操纵杆仍不放弃调整着飞机对准跑道,都努力把飞机开回来了,现在让他放弃,不只飞机会坠毁,这次的试飞数据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用机腹落地,进行迫降。
“咣”的一声,飞机重重的摔在跑道上,身后张开的减速伞挣扎着拽住随着惯性还在继续急速向前冲着的飞机,机腹与地面剧烈摩擦不停产生着火花。
消防和航医已经就位,就在远处紧张的看着,但除了座舱里的侯勇,没人能控制住这样的大家伙。
塔台里的其他试飞员们纷纷急迫的冲到落地玻璃窗前,揪心的看着仍在向前冲的飞机。
于轻舟恨不得自己能瞬间长出三头六臂,像哪吒似飞到空中,用混天绫缠住飞机的左右机翼,拉制住失控的“精卫”。
就在这时,失控的飞机与地面摩擦着仍在向前冲,摩擦产生的火花伴随着“轰”的一声,烈火瞬间淹没了整架飞机,火光冲天。
飞机终于停了下来。
李静在屋子里抻着面条,背上背着才一岁多的儿l子侯八一,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她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l,在身上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面粉,走过去开门,“今天回来这么早?你要吃的面条我还没做好——”
她话音停住,门口站着的不是她家老侯,而是于轻舟、吴志伟和杨国栋三人。
吴志伟和杨国栋俱是眼眶湿润,于轻舟也是两眼发红,声音低哑干涩,“嫂子……”
不过才过了一个多月,再入烈士陵园,天气是炎热的,人心底却是凉的。
于轻舟和战友们一起封盖墓体,目光扫过墓碑上“侯勇(1934-1963)”这两行字,看到惶惶不安的稚童、悲痛欲绝的妇人,落在站在默哀的众人中的廖杉身上。
他心中悲怆苍凉,却也松下一口气来,过去每一个深夜里的纠结、不甘全都放下了。
算了。
他不想有一天她也会这么哭。
所以……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