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就想,夏知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说这一切的表达都来源于报刊,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是伤口造就了这番话,而在那之前,她曾站在一条巨大的裂缝前,当所有人都指责她,不理解她的时候,她无数次幻想在裂缝上架上一座新的桥梁,桥梁的对面,没有课堂上的偏见和狭隘,是一个新的不受拘束的世界。
回来的路上,他想了很久,那些原本想要问出口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形式进行表达,他再一次觉得,要是跟夏知予同届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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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岐住院后,身边的人好像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刚住院都那几天,她的情况并没有明显变好,到了晚上,四周都安静下来都时候甚至还犯过几次病,出现睡眠障碍的时候,她开始头疼出汗,背后的汗粘着病号服,夜里惊醒的时候,通常湿了一片。好在晚上有人监护,难是难了点,但也没出过太大的问题。
住院第四天的时候,夏知予再次去医院看她,一走进病房,就发现唐怡嘉扑在程岐身上,程岐昨晚没睡好,脸色有点差,唐怡嘉以为她病情加重,哭得比夏知予去急诊的那天还要凶。
“唐怡嘉你好夸张。”程岐无奈地从她手臂下抽出手,抬眼看到站在外面的夏知予,向她发出求助的眼神:“鱼鱼,你劝劝她。”
病房里的窗帘拉开,虽然是夏日,也不妨碍人们喜欢慷慨的阳光。唐怡嘉还在抹眼泪,精致的脸上浮着热气,被太阳一晒,整张脸都热得通红,看起来真的很夸张。
高中的四人小组在病房齐聚,这个画面谁都不曾想过。于是几人轮番来医院看望程岐,程岐出院那天,唐怡嘉还特地拉了条横幅,生怕有人不知道她‘英勇出院’这件事。
四人在程岐那儿躁了一整个暑假,躁得程岐天天都问大学生开学是不是真的太晚了一点。他们中间,是唐怡嘉最早开学,她一拖再拖,玩了这么些日子,临近出国的时候,唐怡嘉才想起一件正事,她把夏知予拉到一边,偷偷地跟她说:“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岐岐生病这件事,我是从许京珩那里知道的。那天他给我打电话了,问了我一点问题。我觉得,我跟岐岐,好像好心办坏事了。”
夏知予被这不着调的话弄得有些发懵。
眼看着就要入关,唐怡嘉长话短说:“就是许京珩高三毕业那年,我们借着岐岐生日帮你打探口风。可能是我的表述太委婉,他误以为是我喜欢他,所以才拒绝的。”
夏知予反应了一下,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愣在原地。机场的冷气开得很低,她僵立在那儿很快拂起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随后而来的是难以置信的惊讶和喜悦,她一脸求证地看向唐怡嘉:“你确定没听错吗?”
“许京珩亲口跟我说的。他说‘不合适’,指得是我跟他不合适,不是跟你。”
“所以,他不是拒绝我,对不对?”
唐怡嘉点头,还没说话,就被夏知予一把抱住。她开心得晕头转向,似乎比许京珩问她要不要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开心。怪不得许京珩说他不是一时兴起,因为以他的视角看来,他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
此刻,她脱口而出的话跟程岐的一模一样:“大学生开学是不是真的太晚了一点?”
虽然说是暑假,可是许京珩也没怎么消停,游戏正式上线的日子就在九月底,他频繁往返南樟与京江忙着收尾工作。说起来,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着人了,有些想说的话,甚至没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说出口。
一直到夏知予开学,忙完转专业面试的事。面试完,她看到系统里拟录取三个字样后,有种心事落地的感觉。下午的时候,她接到了程岐的电话,程岐在电话那头跟她说:“我申请了新西兰的workgholayvisa,想给自己一个gapyear调整心态。”
夏知予的第一反应是:“那于左行怎么办?”
“我答应了给他带新西兰奇异果回来。”
她哭笑不得:“我不是指这个。”
程岐好像明白了什么:“等我回来,我们就是同届了。”
“所以你俩”
她‘嗯’了一声,然后跟夏知予说:“你知道吗鱼鱼,当时要去医院洗胃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只有于左行。平日跟他拌嘴,总以为他不靠谱没正形,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我依赖于他。虽然gap一年,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异地,相比起他高复度那一年,他似乎不觉得这样的分开会是一种遗憾。遗憾好像就是一些你想做却没做的事,是你想出发却停留原地,想说出口的话永远都藏在心里。现在我们把话说开,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夏知予站在教学楼外的小广场上,直到这天,她才觉得天朗气清,一切都正合适。她给许京珩打了个电话,两人跟商量好了似的,许京珩也正想给她打,于是一个有话要说,一个有话要问。
夏知予打断他:“你在哪里呀?我有话要跟你说。”
许京珩噎了一下,然后传来两声轻快的笑:“在学校?我过来接你。”
夏知予说‘好’,甚至没回寝室,直接去停车场那儿等他。上车后,她的手一直拽着安全带,指尖在涤纶的黑色带面反复摩挲,她斟酌着从哪句话开始说起才不会吓到许京珩。
许京珩偏头看她:“在这儿说?还是回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