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不可思议的是,郑观应说,洋人的这些议员是通过老百姓一人一票,选出来的。
按照我的理解,议员应该就是洋人的大官了。
从小,老师们就告诉我,要认真研读朱子的思想,学好八股文。将来一旦考上进士,皇帝就有机会看到你的文章。
只要你文章写的好,就可以被皇上选中,去当县令、知府,以后还有机会当上总督、大学士。那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也就是说,我们中国是谁写的八股文好,谁就去当官;而洋人却不考八股文,直接票选议员。这也太奇怪了。
当时,我真的在想,如果可以选的话,我一定会让师傅他们,我们家、小萍家以及亲戚朋友们,都去选谭嗣同一票。在我心中,谭嗣同绝对够格当上什么议员。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看了谭嗣同一眼。而他却全神贯注地看着郑观应,眼神中有一种炽热。
“没有议院民主,如何凝聚亿万百姓之心为一心”,我依稀记得,这是郑观应最后和我们讲的一句话。
离开郑府后,他们几人在路上还在热烈地讨论着。我也想插话,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和祖冲之、杨正镜的相遇只是惊鸿一瞥。三天后,他们两人又回去香港了。
临走时,康寿延真的在我们的见证下,把辫子剪掉了。看着康寿延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小平头,我突然羡慕起来。
要是和祖冲之三人一样,我也剪个小平头,洗头起来应该很方便吧。
老实说,我嫌洗辫子、盘辫子等等太麻烦,通常都是五天才洗一次头。要是走镖的时候,甚至十天才洗一次。
有时候,我都感觉到,长长的辫子里发霉了。特别是在阴雨连绵的日子里。
十几天后,我和谭嗣同也离开了澳门。杨鹤龄、康寿延两人送我们到城外。
临别时,康寿延赠送了两个怀表给我和谭嗣同,说是相聚太难,留个念想。
在回去京城的路上,谭嗣同常常问我,中国该不该像洋人那样,去推行议会制度,用郑观应的话说,那叫做君主立宪制。
我只能支支吾吾。显然,他无法在我这里得到任何答案。
回到北京后,我们两人渐渐和祖冲之他们失去了联系。唯独康寿延一直给我和谭嗣同写信,从未中断。
他还给我们寄来很多奇怪的东西,比如望远镜、牛仔裤、巧克力、啤酒、牙膏、牙刷等等,都是西洋货。
望远镜是洋人发明的,类似千里眼的一种工具。据说,洋人还有一种大型望远镜,可以看到遥远的土星。
但康寿延寄给我的这个小型望远镜,我只能在街的这头,看到另一头的姑娘们长得标不标致。即便如此,也令我啧啧称奇。
当然,康寿延寄来的西洋货,也有差强人意的。
那奇怪的牛仔裤,我和谭翮同根本不敢穿,怕被人笑话,只能藏在箱底里。
还有那黑乎乎的巧克力,大概是在路上太久了,有点化了,粘了我一嘴牙。
这一幕刚好被我娘看见,把她吓一跳。她当时误以为,她儿子在吃屎。
而被康寿延,在信中极力推荐的洋啤酒,他说味道好极了。
可我尝了一下,居然是苦的,喝多还涨肚子。喝了两瓶后,我就赶紧把剩下的全扔了。
不过,康寿延寄来的牙膏、牙刷甚是好用。可惜没多久,无论我如何用力挤,牙膏都出不来了。从此,我只好干刷。
回到北京一年后,康寿延给我和谭嗣同寄来的一封信中,带有一张彩色照片。这彩色照片比画像还要精致。
照片上面的背景是洋人的教堂。正面是康寿延和一名洋妞手挽着手,一副亲密的样子。
信中,康寿延告诉我们两人。他结婚了。妻子是女洋人,来自北欧一个叫挪威王国的地方,叫做玛丽亚·这里轱辘多。他们夫妻两人现居住在香港。
从照片上看,玛丽亚·这里轱辘多非常丰满,又白又高,比康寿延还高。
当时,我就立刻给康寿延写信,问他结婚为什么不邀请我和谭嗣同参加婚礼。
后来,康寿延回信说,他和这里轱辘多是自由恋爱。家里人其实不同意。但他们两人还是顶住压力,坚决走在一起。
所以,他和这里轱辘多只在香港的教堂里,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当天在场的只有祖冲之等几个朋友。亲戚和远方的朋友都没有邀请。
这件事对我和谭嗣同来说,震撼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