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鹤暗吃一惊,因为阿城说的那件事对他的刺激太大了,当年他也是那群内侍中的一人,因为阿城的求情才侥幸逃脱惩罚,并且被调到了太和殿去当差。现如今每每想起这事,他都会心有余悸。但此一时彼一时,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如今换了皇帝,这么好的表功机会,他是决计不会放过的。
只见他清了清嗓子,冲着东方双手抱拳道:“你也说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在位的可不是你家那位暴君,杂家把话撂在这,今儿个呢,你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杂家可懒得和你聒噪,来人啊!”
身后的禁卫齐声喝道:“在!”
有禁卫撑腰,齐云鹤顿时有了底气,尖声高叫道:“奉皇帝陛下旨意,贱妇单氏私藏皇帝宝玺,今又奉命褫夺单氏皇后金印金册,你们给杂家搜宫!一定要找到重器方可。”
“你们敢!”这也许是阿城今生第一次这么勇敢的发声:“本宫是北野的皇后,母仪天下,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如此忤逆,等皇帝陛下回宫定诛你们九族。”
军校们被阿城的愤怒吓的面面相觑,先皇帝的惩戒手段也着实在是令人胆颤心惊,自己死也就算了,弄不好还会诛连九族。
“废物”齐云鹤再次扯着嗓子喊道,见禁卫们原地不动,他猛的对身边的一个禁卫踢了一脚,叫道:“怕什么,她一个被废掉的皇后,与庶民女子有什么区别,那暴君早就死在了南诏采石矶,快快动手,免得新君嗔怪!”
那几个胆小的禁卫被齐云鹤胁迫着动起了手,其他人见状也不再手软,纷纷在宫里大肆搜检起来。阿城弱小的身躯被气的不住抖动着,却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贱妇!”齐云鹤见搜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上前动手一巴掌扇在阿城的脸颊上,可怜的皇后白皙的脸上立时出现五条红红的指印,她狠狠的瞪着齐云鹤,依然一言不发。
那齐云鹤因为焦急,此时已经变得更加丧心病狂,马上命令几个禁卫要将阿城捆绑起来,执行宫刑。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响动:“住手!”
众人回身望去,登时间纷纷跪倒:“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云鹤元雍驾到,巴巴的跑了过去,跪下叩头道:“陛下,这贱妇嘴硬的狠,迟迟不交出宝玺,奴才正打算将其发配到浣衣院去受刑,让那里的嬷嬷们狠狠的招呼她才是。”
“放肆!”元雍面色凝重,抬手啪的一声打在齐云鹤脸上道:“她是朕的皇嫂,几时轮得着你这狗奴才欺辱,你个腌臜的东西也配!”
齐云鹤脸都吓绿了,磕头如捣蒜一般,嘴里含糊不清的告着饶命。
“你们都出去吧,朕有话要和皇嫂说。”元雍命令着,所有人赶忙鱼贯而出。
元雍走了过去,伸手将捆绑阿城的白练解开,低头道:“皇嫂受惊了,都是这帮奴才失了礼数。”
阿城惊恐的看向了他,不知道这位新君要耍什么花样。
元雍找了个凳子坐下,伸手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静静的喝了一口,说道:“朕知道你和堂兄感情深厚,但世易时移,如今他已身遭不测,皇嫂还是识时务些好。”
阿城登时凤眼微立,说道:“他。。。。。。他若不是你起兵作乱,又怎会兵败采石矶?元雍,你二哥对你那般呵护,到头来却被你背刺,你早晚会遭到报应的!”
元雍并不在乎她的挖苦,只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皇嫂,有些话别说的太早,说我背刺,和二哥当年面刺元亶堂兄比起来,我这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阿城呸的一声说道:“那元亶是何许人也,你难道不清楚?昏聩无能,诛杀功臣,这样的皇帝你难道拥护?”
元雍沉默了半晌,虽然阿城说的不无道理,但此时他却不能表现出气馁来,于是张口道:“那我二哥呢?贪权好色,穷兵黩武就是好皇帝了?”
阿城正等着他说这话,马上反唇相讥道:“贪权?元亶将刀架到你二哥脖子上时,他难道就要逆来顺受?好色?这三十六宫几个嫔妃?几个子嗣?穷兵黩武?那是你元氏一族骨子里就有的贪婪,他不想国家再有战事,只有完成大一统才能如此,才能让百姓休养生息,这难道不是中兴之主的所作所为?”
元雍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向来温顺的皇嫂会说出如此凌厉的话来,思来想去,“啪”的一声将杯子摔在桌上道:“若非他好色,朕的皇后乌琳也就不会死于非命,你怎么解释!”
阿城露出轻蔑的一笑道:“元雍,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活着回来当皇帝吗?”
元雍不得其解的道:“为何?”
阿城轻捋秀发道:“你的许多叔伯兄弟,只要安于富贵的都活的好好的,但凡有异志的都死于非命,这你是知道的。”
元雍道:“那又如何,与我何干?”
阿城道:“你扪心自问,你二哥对你如何?自从他继位以来,你短短时间内连升八级,我且问你,你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落魄小王爷到地方的封疆大吏,坐拥一京之势,用了几年?”
元雍一愣道:“不到十年!”
阿城轻哼一声:“不到十年?你以为那是你的能力所及吗?你以为那是你爱民有方吗?你二哥从兵前小校到贵为右丞相却用了整整十二年!比起和元亶的关系你和他谁更亲?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比起能力、才华、文采、武功、勤勉你及你二哥十之一二吗?呵呵,笑话。”
虽是初冬天气,元雍的脸上竟流下汗来,阿城说的每句话都可谓是字字诛心,他虽然比谁都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中当皇帝,却不敢当着阿城的面将实情说出来。
阿城似乎猜到了他的心事,续道:“正是因为他勤勉,兴科举,造官制,这才伤害了那些庸碌的遗老遗少;正是他大量的任用了夏臣,这才抢了那些世袭罔替之人的饭碗;正是因为他大举南迁燕京,这才让慵懒之人无所遁形;正是因为他安抚百姓,施仁政教化,这才损害了你们这帮所谓贵族的奴隶主的特权。今天世间关于他所有是是非非的传言,哪一条是他的真正做过的?而所谓的荒淫暴君又何尝不是那些龌龊之人报复的虎狼之词?至于你的妻子乌琳,哼,那才是一个真正的罪人,他是被你二哥逼死的吗?不,真正逼死她的,是那些众口铄金的谣言!你是一个有继承权的皇家子弟,放到外地去历练,谁能保证你不会像你的那些叔伯兄弟那样不谋逆?若对你不放心,又怎会将五京之一最重要的东京让交给你去打理?难道要她来宫中为质,不应该吗?她害怕受辱?哼,每年进宫的地方大吏之妻多如牛毛,哪个受辱了?如今的广文宫都住的安生,你不信自去查看便是了,所谓的贞洁烈妇,不过是她自艾自怜的长舌妇之言罢了!她真以为自己国色天香?她有什么资格用自己的死来诋毁你二哥!”
“你闭嘴!”元雍被她彻底的激怒了。